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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美景,往後只給我一人賞玩。」
「……」要死了!大白天的。
踏雪停在城北,一個小山坡前,四周沒有房舍,卻種滿了青松和翠竹,林木茂盛,天氣陰沉,迎著冷風走上去,顯得格外幽冷。
裴獗下馬,朝她伸手。
這裡沒有外人,馮蘊沒倔,由著他抱下馬來。
「將軍?這是何處?」
看著荒涼的四周,馮蘊疑惑地回頭。
裴獗沒有說話,神色嚴肅,本就不近人情的面孔沉浸在情緒里,更顯疏離冷漠。
他在前面,馮蘊跟著他的腳步,順著青石路往裡走。
路上可見孤墳。
馮蘊心裡沉甸甸的,但沒有說話,壓著疑惑拾級而上,這才發現,山坡上有一座大墓。
墓前石碑上寫:
「大齊都督并州軍事謝獻之墓。」
第143章 墳前交心
馮蘊的心,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
這個謝獻便是十四年前的并州之戰時,戰死的齊軍將領,馮蘊記得後來齊國朝廷說他是叛徒,與晉廷勾結,導致了并州之戰的失利……
那個時候,別說蕭呈,蕭珏都還沒有當上皇帝,甚至不是太子。
當年的齊國太子叫蕭灼,謝獻便是太子蕭灼最有力的擁躉,而且他手握重兵,深受齊帝重用……
馮蘊那時候還小,對懷仁太子印象不深,卻知道那位太子聲譽品性極好,很得百姓愛戴。
戰事後,謝獻被齊帝抄了家,全家七十餘口滿門抄斬,家破人亡,懷仁太子也受到并州之戰的牽連,被指「結黨營私,與罪將謝獻勾連,篡權奪位」等八大罪名,被齊帝廢去太子尊位,幽禁在玉昭殿中。
一直到蕭珏繼位,蕭灼才在玉昭殿暴斃而亡。
外間傳說,懷仁太子是被蕭珏害死的。
謝家人亦是死於奪嫡黨爭。
小時候馮蘊懵懂,也問過阿母。
「太子不是皇子裡面最尊貴的人嗎?江山早晚是他的,為何還要篡權奪位?」
阿母說:「因為有人要他篡權奪位。」
當年她滿懷天真,還不知道,那座玉昭殿會在懷仁太子暴斃後,成為荒殿冷宮,更沒有想到,自己人生的最後兩年,會在玉昭殿裡度過。
她在玉昭殿看到過懷仁太子的墨寶。
「如今年年歲歲,曾經歲歲年年。」
「世間三五月,殿裡三五年。」
那些剛勁俊雋的字跡,筆落不曾驚風雨,也無法影響齊國宗室照常的內鬥黨爭,卻常常讓馮蘊淚流滿面……
歸根結底,這場戰爭改變了許多人,許多事,甚至改變了歷史。她只是一個旁觀者,不曾親眼看到,卻在命運的裹挾下,被捲入激流,成了那一場戰爭的受害者。
命運何其弄人?
當年謝家滿門抄斬,親眷不敢收屍。
死在并州的謝獻,卻得到了當時晉軍將領的厚葬……
才過去十幾年而已。
於她,已是兩世為人。
馮蘊笑了一下,神情難掩寒意。
「將軍何故帶我來此?」
裴獗看著碑前荒涼,久久才出一聲。
「萋萋荒草色,將軍埋骨處。」
馮蘊皺了皺眉頭,「將軍同情謝獻將軍?」
裴獗沒有說話。
將謝獻安葬的人是他的父親裴沖,那麼在裴衝心里謝獻一定是位值得敬重的將領,那裴獗敬重他,也屬尋常。
馮蘊想到這裡,倏爾一嘆。
「此情此景,將軍可是……心有感觸?」
裴獗輕輕嗯聲。
兩人就這般並肩站在碑前,對著十幾年前死在并州的謝將軍墓,一動不動,行哀禮。
久久不語。
馮蘊突然嘆氣,打破了沉寂。
「將軍不會走到那一步的……」
裴獗低頭看她,「何意?」
馮蘊淡淡道:「將軍難道沒有發現,你和當年的謝將軍有些相似?」
裴獗的眸色變得比方才更為幽深。
馮蘊輕啟朱唇,「手握重兵,權傾一時。」
要非說有什麼不同,晉國眼下沒有奪嫡之爭,晉國皇室除了李桑若的兒子,先帝只剩下一個病歪歪的嫡長子,叫元尚乙,今年不到五歲,母家無勢,好幾次都傳要歿了,沒有存在感。
但若是裴獗有心呢……
就算先帝沒有兒子,還有不少兄弟,兄弟還有不少孩子,晉國宗室不缺有心奪位的人,只要有人扶持。
裴獗嘴唇緊抿,「姬也要為我預言嗎?」
馮蘊回視他,「將軍帶我來,不是想聽預言嗎?」
她聲音清悅悠淺,面容在淒淒風聲里乾淨清冽,無論從哪裡看都是端莊大方的模樣,可裴獗的目光卻很是割裂,好似在看一隻會勾人迷弦的妖精。盛放的、媚艷的,眼瞳里漆黑的光,嘴角溫柔的笑,全都變成一副嫣然模樣。
他說:「想聽。」
周遭安靜,他的目光深邃難測。
馮蘊帶笑回視。
看來這輩子老天爺是向著她的……
當初種下的「懷疑種子」,已然生根發芽,破土而出了。
她想到了葛廣帶回來的消息。
想到虎賁和龍驥兩軍的拖延援兵,想到裴獗的處境……
即使裴獗沒有反心,李宗訓也會將他視作眼中釘,有一個獨斷專行的父親,李桑若就算不想與裴獗翻臉,只怕也難免會走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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