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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人哪裡是雍懷王妃啊。
一旦接下詔書,那她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
公公不敢直視馮蘊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低頭告罪。
「請王妃容雜家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一紙詔書,是陛下心意所致,大王還是萬莫辜負得好。」
「唉。」馮蘊看他說得實在,也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輕輕嘆息道:
「這陣子,大王都要被坊間的流言和唾沫給淹沒了。那些說法,哪個忠肝義膽的臣子承受得住?公公,這詔書,大王是萬萬接不得的,不然,這謀逆篡位的罪名,就坐實了啊。」
公公臉色更是窘迫。
「這,這也不是雜家能做得主的……詔書傳到裴府,大王領旨,此事便算是成了。」
「成不了。」馮蘊笑了一聲,溫和地看著他,「九五至尊之位,可不是兒戲,勞煩公公轉告陛下,當真有心體恤臣子,便不要再說這等話了,省得讓大王為難。」
公公看著她的笑,心思微動。
「雜家明白了。」
他點點頭,收了東西,朝馮蘊一笑。
「雜家這便告辭回宮,將王妃的話,一字不漏地回稟陛下。」
馮蘊朝他欠身,好似鬆了口氣。
「有勞,公公慢行。」
公公還禮,出門自去了。
馮蘊一席話點到為止,這公公卻聽了個明白。
這麼傳一道聖旨來,就要讓雍懷王接位,也未必太過兒戲了。讓裴獗自己拿著聖旨去金鑾殿坐龍椅,何異於逼宮?
裴獗要的,不僅是皇帝位。
還是光明正大的皇帝位。
-
長公主在明光殿裡來回踱步,神色焦灼。
文治帝倒是坦然,寫完那封詔書,他便輕鬆了一半。此刻,他要做的,就是等著,看裴獗如何處理。
「陛下,懷仁回來了。」
文治帝連忙從榻上坐起。
「快傳。」
懷仁便是那傳旨的內侍,是文治帝從潛邸裡帶出來的人,深知他的脾性。
進屋一看長公主也在,懷仁公公怔了怔,方才分別行禮。
然後,稟報裴府的事情。
文治帝一聽,吃驚不已。
「雍懷王不受?連皇位都不要?」
他的意外,長公主沒有半點意外。
她在意的是,「裴獗沒有出來接旨?一直不曾露面?」
懷仁應聲,「是。出來的是雍懷王妃。」
長公主深吸一口氣,「果然。果然是他。」
文治帝看著她灼人的眼眸,緊張道:「皇姊,這可如何是好?雍懷王不肯受,會不會……會不會還有別的圖謀?」
長公主猛地轉頭,死死盯住他。
文治帝嚇一跳,「皇姊……」
長公主道:「千不該,萬不該,就你不該寫下那道禪位詔書啊。如此一來,時局於你我,便如臨深淵了。」
文治帝眉頭深皺,「我不明白……」
長公主嘆息一聲,坐下來緩緩地道:「詔書一發,裴獗接不接旨,滿朝文武、王公大臣的心,就算是散了……人心一散,敗局也就定了。」
文治帝抿了抿唇,「皇姊,我以為,朝臣的心,早就散了。敗局也早已定下。不然今日政和殿上,阮溥豈會是那般下場?」
長公主一怔。
她注視著自己窩囊的弟弟,沒有說話。
文治帝不知她在想什麼,幽幽一嘆。
「這陣子我在殿中養病,倒是想了許多事。這江山,這天下,這皇位,從古到今,更替頻繁,從不是萬年不變的。每每改朝換代,無一不是屍橫遍野,白骨累累……皇姊,既然大局已定,掙扎也無用,何不保全自身?」
他認真地看著長公主。
見她不語,又徐徐說道:「歷史多為勝者頌。為抗爭而死,史書只會留下罵名。苟且偷生,說不定還能千古流芳,博得一個慧眼識人的美譽。」
長公主冷哼。
文治帝看出她臉色鬆緩了些。
又道:「一個好皇帝,當以天下子民,蒼生福禍著想,倘若我將皇位託付給一個可以振興大晉的人,這豈不是做的功德?祖宗泉下有靈,想必也不想基業敗於我手……」
「皇帝。」長公主看著他一副不爭氣的慫樣,千方百計的為軟弱找藉口,眉心緊緊皺起,再散不開。
「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你我了。」
-
不得不說,長公主料事如神。
一紙毫無預兆的禪位詔書,就如同一瓢冷水澆在熱油上,在西京朝堂炸開了鍋。
朝臣們沒有料到,皇帝會自作主張將皇位拱手於人。
此舉,對一些心存僥倖,還對皇帝抱有希望的臣子可謂是一記重錘,瞬間將人推向了另一邊。
整個大晉朝堂,態度空前一致。
——元氏皇朝氣數已盡。
別說裴獗未必肯扶他,就算裴獗無心稱帝,想將這位稱病不肯上朝的皇帝扶上龍椅,只怕也會自己栽下來。
與其如此,何不順勢而為?
眾人生怕去得晚了,趕不上熱乎的,從那天晚上開始,裴府便門庭若市,來來去去的馬車,文武百官,或相約,或單獨,前來勸諫雍懷王,接聖旨、即大位。
理所當然的,雍懷王為了避嫌,閉門謝客。
滿朝王公,一個都不見,就連敖政,都被府里謝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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