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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姜叔來找仆女索要女郎的養顏方子金閨客,府君可知情?」
馮敬廷目光閃爍,「問這個做什麼?」
大滿不說話,緩緩行近馬車,身姿窈窕,臉上一層薄薄的郁色,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猶豫半晌才從袖子裡掏出一封信,雙手呈上。
「勞煩府君交給夫人。」
馮敬廷看著她。
女子衣袖迎風微笑,清麗婉約,乍看那眉眼,與馮蘊確有三五分像。
他語氣緩和了一些。
「你站近些,我有話問你。」
大滿聞聲低頭,表情木然地走近:「請府君吩咐!」
馮敬廷遲疑一下,這才皺著眉頭打量她。
「你家女郎近來可有異常?」
大滿意外地抬頭,與他對視一眼,又迅速低下去。
「沒有,仆女不曾察覺什麼,女郎一應如常。」
馮敬廷猶豫片刻,慢吞吞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
「你來看看,上面是何符咒?」
大滿看到上面寫的數字,是女郎教邢大郎算學用的那種,心頭驚跳一下,臉上只佯作無事,扯著嘴角笑了笑:
「回府君話。這不是什麼符咒,就是算學的數目簡寫。女郎說這樣計算方便,莊子裡好多人都學了,邢大郎學得最好就是了。」
馮敬廷眉梢揚起,琢磨她的話,「當真?」
大滿深深一揖:「仆女不敢欺瞞府君大人。」
「諒你也不敢。」馮敬廷說完,放下帘子,聲音隔著一層傳來,「去吧,學機靈點,別讓你家女郎發現端倪。她眼下甚是敏銳,與往常大為不同,盯緊點。」
一時間,千百個念頭在大滿的腦海里糾纏,她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馬車漸漸遠去,車輪被車身壓得發出喘喘的吱嘎聲,車廂里傳來馮梁和馮貞的打鬧和嬉笑……
他們在父親的陪伴下,那麼快活,那麼肆意。
她鼻腔突然酸澀,眼淚差點就落下來了。
這種滋味,又來了。
不公,不平,絕望無助,還有對未知的恐懼……
片刻,她抹一下眼睛,掉頭而去。
~
春酲館的門房今日很忙。
剛送走馮敬廷爺仨,就有信州名流遞上拜帖。
這些世家名士平常自視甚高,馮蘊單靠一個「將軍夫人」的頭銜,是不會讓他們從內心裡瞧得上的。但她在議館一戰成名,再是什麼名士高人,也得高看她一眼。
當然,也有些人是為一探虛實。
他們不信馮家女郎掌握了驚世絕艷的算學能力。
來送請帖的人,大多都會附上一份禮單。
門房接下來交給馮蘊,全給拒了。
後來,門房一律不再過手,只客氣地回應。
「夫人說了,近日身子不大好,怕過了病氣給貴人。等來日病癒,再登門拜訪。」
打發了這些聞名而來的雅士名流,馮蘊抱著鰲崽在屋子裡躲清靜,膝蓋上放著書,手上握著筆,紙上寫著她的規劃。
排列整齊,一眼可見……
每當這個時候,她便十分想念阿母。
盧三娘真的教過她很多東西。儘管她死得早,但幼年時期的潛移默化,對她的影響也很大,很多前世時顧著兒女情長淡忘了的事情,竟是都刻在骨子裡,一件件撿起來,仍然受用無窮。
「在寫什麼?」
裴獗徑直入內,將風氅取下,交給錢三牛。
再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錢三牛應喏,躬身下去走了幾步,不知是什麼心理,突然回過頭來,看一眼馮蘊和裴獗,說得認真。
「將軍,小人看了一下那些題目,有好幾個,小人也會做的……」
裴獗一怔。
馮蘊撲哧一聲笑出來。
「那早知你這麼能,就不讓阿州去了,換你上,也能給將軍長長臉。」
錢三牛嘿嘿笑著,摸腦門。
「那我肯定是不如阿州那小子。他多機靈,小小年紀,都已經是副總管了。」
馮蘊瞥一眼裴獗,「這麼說,你覺得侍候在將軍身邊,不是好差事?還是說,將軍待你不好……」
裴獗繃緊了脊背,冷冷掃一眼過來,錢三牛更是嚇得冷汗都下來了,趕緊作揖告饒。
「小人不敢,小人只是隨口一說,將軍待小人好極了……小人願意一輩子侍奉將軍,絕無怨念。」
看他緊張成這樣,馮蘊也不逗他了。
「下去吧,跟著將軍,有你表現的機會……」
錢三牛這才鬆口氣。
方才將軍那一眼,他差點以為要原地受死。
-
裴獗對馮蘊莊子裡的事情,一直是聽之任之的,雖然會有斥候來報,但不涉安危,他從不干涉,也不多問。
因此,即使聽說馮蘊讓莊子裡的僕從部曲都讀書,學算術,也不以為然。
大家圖個樂呵罷了,能學得了多少呢?
然而,今日邢大郎的表現驚到他了。
錢三牛方才的話,更讓人意外。
這個時代崇尚有能力有知識的人,能寫會算本就是世家子弟的專屬,世家為了傳承,也極愛藏私……
馮蘊卻毫無保留,是真的在傳道授業。
裴獗看著她,傾身撥弄紅爐木炭,纖細的手腕被襯得光潔如玉,無瑕至美,突然大步上前,從背後環住她,奪下那粗重的火鉗子,憐惜的捏了捏她的手,「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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