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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清悅的嗓音,讓人摸不著頭腦。
不知是認真的,還是反話。
便是跟她親近的溫行溯,也看不透她了。
「身為父親,你只是在男女之事上拎不清,在原配活著時,跟寡婦私通生女,原配死後又將姘頭娶回家了而已。至少沒讓我餓著凍著,也養大了我不是?」
馮蘊似笑非笑。
在眾人的目光中,再次做出一個匪夷所思的舉動。
她越過陳夫人和馮瑩,走上前去朝滿臉羞紅的馮敬廷行了一禮。
「阿父在上,請受小女一拜。」
馮敬廷不知她想做什麼。
尷尬的,無力的,看著她。
「十二娘,這些年來,為父不知你怨恨竟這麼深……」
不知嗎?還是不想知?
馮蘊略略勾唇,「阿父不用多想。方才女兒一時氣憤,只為發泄當日阿父棄城棄女的不滿。可父女間哪裡會有隔夜的仇,人我打了,氣也消了,就這樣過去吧。」
馮敬廷錯愕。
人群也愣住了。
只有馮蘊很是認真,她聲音低啞,眼尾也是紅紅的,微微一勾,挑著濕漉漉的水光,看上去比馮瑩還要委屈幾分。
「說到底都是家事。有什麼矛盾,我們父女關起門來論個對錯便是。不要因我們馮家的家事,影響到和議的國事。阿父你說呢?」
馮敬廷明白過來。
她是為免給裴獗找麻煩,這才給他一個台階。
以「家事」來撫平今日衝突,也免得讓人拿住話柄。
而這個台階,正是他需要的。
棄城而逃的事情,換了皇帝沒有人再追究,罪行和錯處也全都推到了延平帝身上,但到底他臉面難看。
鬧大了,影響和議,不說別人,就是大哥那裡他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正是正是,阿蘊說得是。」
馮敬廷彎腰托起女兒,寬慰地道:
「十二娘如此深明大義,阿父甚是……慚愧啊!」
說到慚愧的時候,他低下頭,深深嘆息。那語調聽上去,好不惆悵。
馮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眸彎起。
「阿父不用慚愧,往後女兒會好好報答你的。」
看著她那雙眼睛,馮敬廷脊背發冷。
四周卻傳來百姓的唏噓,無不夸馮十二娘大義有氣度,馮家養了好女兒。
陳夫人氣得狠了。
她抱著跪在地上的馮瑩,滿臉的震驚和不敢置信……
她的阿瑩當眾下跪,被馮蘊生生打了三個巴掌。阿貞、阿梁在一旁哇哇大哭。
馮敬廷掉頭跟馮十二娘父慈女孝了?
他把她們娘幾個放在哪裡?
還有那些圍觀的人,都瞎了不成?
打人者,怎麼還有理了?
-
葉闖回頭的時候,人群里已經不見了裴獗的影子。
他不知道大將軍什麼時候來的,又是什麼時候走的,撓了撓頭,有些莫名其妙。
林卓方才看馮蘊打人看激動了,滿臉都是興奮的紅潤,看葉闖模樣,有些奇怪。
「怎麼了?」
葉闖想了想裴獗冷肅的臉,搖頭。
「沒事。」
愛和恨都是藏不住的。
但馮蘊在學習。
她溫聲軟語地看著馮敬廷離開,又多次向百姓致歉致謝,等人群散去,她才收回臉上的笑,慢搖裙擺往食肆而去。
小滿跟上她,「女郎,對不起……」
馮蘊:「沒事。」
一個人要克服內心的恐懼,推翻壓在身上的道德枷鎖並不容易。她自己要不是丟過一次性命,面對世俗的父權壓力以及陳夫人經年積累的淫威,也不敢反抗的……
當然,也有這輩子裴獗給的底氣。
她往人群里看了一眼。
就在方才,她看到裴獗了。
可是待她處理完轉頭,他不在。
就好像是她眼花一樣。
溫行溯走在她身邊,鬆了一口氣,「方才真是捏了一把汗。沒想到,你能想得開。」
他指的是馮蘊最後的妥協,以及和馮敬廷的冰釋前嫌。
馮蘊眼裡有光,逐漸暗淡。
「不是想得開,是吃一塹,長一智。」
人打了,理要了,再虛情假意一番,將所有的非議都甩給對方,自己占盡道德,還得一個通情達理、不念舊惡的好評。
這一套,不都是跟馮瑩學的嗎?
馮蘊是清醒的。
她現在看如今的馮瑩、馮敬廷,陳夫人,乃至每一個有恩怨的人,角度都與前世不同。
許是知道了結局,也會總結自己的不足,取長補短,當是一種修煉。
當然,溫行溯以為的和好,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眼下她用得著這層關係,不把路堵死,才能把她和渠兒受的罪,加倍地討回來……
三個巴掌,怎麼夠?
剛剛開始而已。
散發著腐爛氣味的馮家,要從上到下砸得稀爛才解氣……
溫行溯察覺到她的情緒,正想說點什麼來寬慰,濮陽漪從背後叫了馮蘊一聲,衝上來就攬住她的胳膊。
「夫人太勇了。佩服。」
溫行溯自然而然站開一點。
濮陽漪好似沒有察覺,往中間擠,生生把溫行溯和馮蘊擠開,然後整個人霸占住馮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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