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2頁
「天命所歸」,便成事實。
文治帝長長吐一口氣,被人扶著走出殿宇,也不知是卸下重擔的輕鬆,還是被未來的擔憂,他佝僂著肩,整個人看上去十分落寞……
歷史的轉折在這個花開時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悄然來臨。
晌午時,太陽還紅彤彤地掛在天際,入夜,西京城便電閃雷鳴,一道道刺亮的閃電從天落下,仿佛將天空劈開了一道口子。
瓢潑般的大雨說下就下。
「天象很是古怪啊。」
「帝王禪讓,天露異象,這是中興之主啊。」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老天狂怒?」
私下裡的議論,全被這一場大雨淹沒。
事情順利,幾乎沒有遇到半句反對。
文治帝禪讓退位的傳言,已經傳了很久,這把火終於燒了起來。對很多人來說,如同卸下一塊大石頭,總算是塵埃落定。
登基大典籌備得很是倉促,因裴獗不喜鋪張浪費,只是依舊制禮儀,並未大肆操辦。
新帝頒旨,改國號為「雍」,年號璟寧,自此,以雍代晉,禪位讓賢成為一段佳話。
裴獗沒有對元氏皇族趕盡殺絕。
他尊文治皇帝為「義兄」,保留天子禮儀,敕封為義寧王。
對長公主和皇族宗親,一應如此,保留封號、尊榮、儀制,以及俸祿,與禪位前保持一致。
朝野上下,自是一片讚譽。
禪位後仍能善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無人不說新帝胸懷博大,長公主更是暗地裡派人到坊間造勢,大力誇讚新帝有遠見,有智慧,總歸是怎麼好聽怎麼說……
就圖皇室有一個「善終」。
這個熱鬧,馮蘊沒有參與。
她仍像往日一樣,待在裴府里,不結交,不見客,更不關心無數人關心的冊立皇后的事情。
起初,裴媛認為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在裴獗登基的當天,就牽著阿左和阿右,前來賀喜。
還指使小孩子叫她,「皇后舅母。」
可登基大典過去半月,眼看就要入六月了,半點消息都沒有。
不僅旁人說三道四,就連裴府里的人,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小滿和環兒幾個,看馮蘊的目光越來越糾纏,恨不得長八百張嘴,來替自己發出靈魂拷問。
大王登基為帝……
那他的髮妻,不是理所當然封后嗎?
新帝為何遲遲不下聖旨?
娘子為何半點都不著急?
大家都快要氣出火燎子,她卻有閒心為鰲崽準備飯食,把鰲崽養得油光水亮,好像換了一頭崽似的,又健壯了許多。
後來,還是裴媛看不下去了。
她再次帶著一對龍鳳胎來到馮蘊的住處,旁敲側擊地嘮了許多家常,見馮蘊面帶微笑,就不鬆口,終是忍不住了。
「弟妹,你別怪我多嘴。這朝堂上的事,我雖然不懂,家務事卻清楚得很……你不能再這麼等下去了。」
馮蘊拿了一把蒲扇,輕輕地搖,笑得漫不經心。
「阿姐這話,從何說起?」
裴媛看她一眼,一臉恨其不爭的慍色,讓仆女把兩個孩子帶走,這才坐得近了些。
「別怪我沒提醒你,趕緊催一催阿獗,讓他下旨立後。」
馮蘊側目望著她。
裴媛眼裡,滿是擔憂。
那是一種出於女子的同理心。
「我可是聽說了,皇帝身邊沒有人侍候,上趕著獻美的人,都快要擠破頭了。你不著急,有的是人著急。」
說罷停頓片刻,看馮蘊仍然油鹽不進,她無奈嘆息。
「你別不當回事。這世上的男兒大多薄倖,哪怕是我弟弟,我也照說不誤……誰知他哪天會變心?你啊,名正言順的正一正位分,天經地義,怕什麼?」
馮蘊微微一笑。
「多謝阿姐。陛下有陛下的打算,我也有我的前程。這個事情,我們兩個都不在乎的……」
不在乎?
還是「他們」?
裴媛弄不懂她怎麼想的。
「你傻了?」
馮蘊看著她眼裡真誠的關懷,抿了抿嘴唇,「等父親身子骨好些,我便回安渡。」
裴媛一驚,噎住。
裴獗登基的事,沒有刺激到旁人,只把他爹刺激得夠嗆。
裴家滿門忠烈,裴沖更是忠貞不貳,儘管是文治帝主動禪讓,但他仍然覺得裴家有虧,羞愧得不肯見人,還硬生生把自己氣出了病來,臥床不起。
裴媛想到父親的一輩子,搖搖頭。
「依我看啊,父親就是心裡想不開,饒不過自己,再過一些時日,等他習慣了就好了……」
馮蘊點點頭。
有些觀念是根深蒂固的。
要想改變,哪是一朝一夕……
她道:「我已和姚大夫說了,多用些疏肝益脾的藥,但姚大夫過陣子也得走了,剩下來的事,還得阿姐操心。」
裴媛的眉頭蹙了起來。
「你當真要走?」
馮蘊低低地笑:「對啊,你看我在這裡,不尷尬嗎?我不尷尬,你都替我尷尬了。」
裴媛悻悻的。
這話是沒有錯的。
她都替馮蘊覺得尷尬。
「這個阿獗,我來收拾他……不替你爭,也得替我自己爭一爭。你看看,元氏宗親一個個安頓妥當,對他的家裡人,對妻子,這叫怎麼回事?」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