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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行溯嘴角微微一抿,帶著一絲耐人尋味的微笑,「具體陛下如何說的,長公主也未曾與平原說起,我也就不得而知了。我只聽平原說起……陛下曾懇求長公主,放過他……」
「放過他?」
馮蘊眼神一頓,揚了揚眉,「陛下是一國之君,坐擁天下,無所不能,這話豈不可笑?」
溫行溯點點頭,輕聲說道:「據說陛下受了驚嚇,裝病不肯上朝。還揚言要禪讓帝位於雍懷王……」
禪讓?
馮蘊心臟一縮。
午後的陽光從水榭的檐頭探進來,灑在溫行溯年輕英俊的臉頰上,明晃晃的,馮蘊看著,眼前一片發花。
元寅膽小她是知道的。
當初他領命攻打鄴城,陣前畏懼,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還曾一度成為北雍軍里的笑料。
更何況,在他登基之前,裴獗特地囚禁了他的兒子?
「呵。」
馮蘊笑了一聲。
低低的嗓音,沒有喜怒。
「長公主怎麼說?」
溫行溯安靜地打量著馮蘊。
久不說話,空氣便沉悶下來。
片刻,才聽到隱隱的嘆息聲。
「長公主為保住元氏江山,費盡心機,怎會同意禪讓的請求?她認為皇帝是中邪了,這才會去淨心寺,想求方丈的靈光寶鏡。」
天底下誰不想做皇帝呢?
也怪不得長公主疑心文治帝是腦子壞了。
馮蘊看著溫行溯,懶懶地問:「那大兄……是否也懷疑布防圖是裴獗故意為之?目的是恐嚇陛下?」
溫行溯搖搖頭,嘴角溢出一絲溫和的笑。
「這個我難以定論。我只知道,若雍懷王登基為帝,大晉疆土,必將超越如今鼎盛,繁榮無疆……」
馮蘊:「那就不再是大晉疆土了。」
溫行溯愣了愣,笑開,「也是。」
說罷他微微拱手,靜靜地看起來,「大兄當年的話,仍然算數。既入晉營,從此唯雍懷王馬首是瞻。」
溫行溯的表態,讓馮蘊心弦一松。
不論那張布防圖出自何人之手,這個節骨眼上,大兄仍然是站在她身邊的,這比什麼都重要。
旁的事,就該裴獗去操心了。
-
裴獗是在溫行溯告辭離府後,才回來的。
他讓人把馮蘊叫過去,將生辰宴上的禮單交還給馮蘊。
「長姊說了,這些東西不該她插手。你收著吧。著實不想管,就堆到庫房裡,放起來便是。」
馮蘊笑了下,示意小滿收起來,「誰會嫌錢多?長姊不管,那就歸我了。」
見裴獗沒有開口,她又垂下眼,說得很是恭順,
「我本是王府長史,這些都是應當應分的事,並無懶惰心思。交給長姊,原是存了幾分尊重之意……」
這是解釋。
馮蘊難得的解釋。
裴獗看她一眼,點點頭。
他無意再多說什麼,目光輕輕掠過。
「你大兄來過?」
馮蘊嗯聲,見房裡有僕從在側,擺手示意一下,等他們都退下去了,這才坐到裴獗的身邊,把溫行溯的話,一一相告。
不料,裴獗聽完眉心一蹙,「我已知曉。」
馮蘊以為是天大的秘密呢,再看裴獗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睛,端起涼茶飲一口,緩了緩心情,這才笑道:
「這事可真讓人摸不著頭腦,匪夷所思得很。就因為一張布防圖,就要把帝位讓賢?
也太膽小了吧?再說,大王也沒怎麼過分他啊。」
裴獗沒有回應。
房裡安靜了片刻,他道:
「我沒怎麼著他,有人怎麼著他了。」
馮蘊一驚,「是嗎?」
裴獗黑眸深深,「那日入宮探視,皇帝屏退左右,獨留我在御前,陳情訴苦。說他不是治國安邦的聖主賢君,願將大位,禪讓於我。只求保他一家老小平安無虞……」
這話說得蹊蹺。
即使裴獗手握重兵,但君臣有別,想推翻這一道桎梏並不容易,更何況皇室宗親並非全然衰敗,至少還有長公主撐著門面,文治帝怎肯輕易退位?
馮蘊問:「你何曾危及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了?」
裴獗嘴角牽起,冷冷道:「今日查驗布防圖,隱隱聞到一縷幽香……」
「香?什麼香?」
「雪上梅妝。」
馮蘊微怔,眉尾不由得輕輕一挑。
雪上梅妝這種香,如今恐怕只有李桑若身上才有。
而李桑若一直被軟禁在宮裡,根本就沒有機會偷盜布防圖,更沒有可能將它藏在段武的身上……
有且僅有一個人,能靠近李桑若,又有這等偷天換日的本事。
馮蘊道:「是唐少恭?」
裴獗面沉如水。
馮蘊聲音平靜地看他一眼。
「大王如何作想?」
不論唐少恭是不是真的謝家軍遺勇,這麼做除了推裴獗上位,可還有別的目的,對裴獗而言,至尊大位已是唾手可得。
只要裴獗肯邁出去這一步,從此三山四海,必將掀得天翻地覆……
裴獗伸手攬住她的腰。
「怕嗎?」
有風吹來,揚起馮蘊的髮絲,她眼裡的火焰安安靜靜的燃燒著,從笑容里滲出來。
「不怕。」
她又將頭慢慢靠在裴獗的肩膀,望著檐下那一群不知疲憊的飛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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