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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整天,我都稀里糊塗、矇頭轉向,你則將我扔下、獨自一人目標明確地往大都會和周邊地帶搜索了一圈。
「傍晚時分,我無所事事又無處可去地在大都會的一家咖啡館裡閒坐,試圖以和當地人聊天的方式搞清楚情況的時候,你突然走進來不由分說拽住我:『出了點意外,我們不在這裡浪費時間了,現在立刻、馬上去蘇聯。』」
回憶這些內容時,西蒙的口吻顯得輕描淡寫,但他自己清楚,當年他的心緒可比今天講這些故事的時候混亂太多了。想想看,一個在異常家庭長大、缺乏知識和常識的二十歲年輕人,莫名其妙地隨著一個非人類跑到了陌生的環境,不得不小心而生疏地和其他人交流收集情報……然後命運之主大搖大擺地走到他旁邊,在這片籠罩在紅色陰影中的土地上公然說:
我們跑錯地方了,其實旅行目的地是蘇聯。
西蒙至今仍然記得,那時咖啡館裡其他人看過來的異樣視線,以及他產生的唯一想法是:爸爸,您的兒子今晚就要遠航,因為他眼看要被扣上資本主義叛徒的帽子而被同胞制裁了……
厄里亞不知道西蒙的思緒正在跑偏,他很嚴肅地問:「『我』急於見到超人?『我』很想儘快認識他?」
西蒙點點頭又搖搖頭:「該怎麼說呢……你急著見他,卻似乎並不一定要認識他。『見』是個單方面的行為,按照你給出的說法,我們本來計劃在莫斯科轉上一圈就離開的。」
厄里亞敲了敲手指,說道:「『我』應該是想要確認那個宇宙的超人的情況。」
「有可能,」西蒙說,「你還買了非常多的報紙,很不幸的是,它們並沒能起到什麼積極作用……嗯,英文內容你看不太懂,俄語就更困難了。」
厄里亞:「……」
代入感猛然間又竄回來了。
西蒙:「沒有翻譯軟體,沒有詞典,沒有合法身份,我們落地後遇到了麻煩。天堂島的共產主義戰士神奇女俠率領一群人將我們包圍了,他們懷疑你我是美國派來的間諜——說實話,我有可能是而不自知,但你絕對不是。你們沒有打起來,黛安娜差點就要動手了,她已經摘下來了她腰間的真言套索……然後,超人聽聞消息,眨眼工夫便趕了過來。
「他穿著深色制服,披風的顏色就和蘇聯的國旗一樣。他的胸膛上有著那個著名的鐮刀和錘子的標誌,在你看到它的一瞬間,我注意到你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緊接著你從懷裡拿出一張紙——之前從大都會到莫斯科的一路上,你始終擺弄著那張紙,在上面寫寫畫畫、記錄一些詞句。而見到超人以後,我總算知道了你寫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一個幽靈,□□,在歐洲遊蕩。為了對這個幽靈進行神聖的圍剿,舊歐洲的一切勢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國的激進派和德國的警察,都聯合起來了——而此刻不僅僅是歐洲,半個世界都站在了你們的對立面。』
你面對著超人、神奇女俠,以及那些克格勃的特工半是念誦半是慢慢講道,『……現在是共產黨人向全世界公開說明自己的觀點、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圖並且拿黨自己的宣言來反駁關於共產主義幽靈的神話的時候了——你呢?超人?你的觀點,你的目的,你的意圖,是什麼?』
「『地球不是你的母星,蘇聯不是你的國家,莫斯科不是你的城市。你以一個外星人的身份成為了人類社會的領導者,你又想從中得到什麼?』」
「超人看了你許久。我認為他的眉眼就像鋼鐵一樣,無愧於『鋼鐵之人』的名號,而你與他對視,就仿佛他的答案對你來說至關重要。大約過了五分鐘,超人終於開口說道:『我不是第一次向人、尤其你們美國人這麼說了,儘管你們從不相信,但我可以永遠重複下去,直到我的言語或我的行為將你們徹底打動為止——我自始至終為正確的事物而戰,為消除這世上的不平等、不道德,為實現共產主義的理想而努力奮鬥。』
「『我會讓每個成年人都得到一份合適的工作,讓每個孩子去做自己感興趣的事,讓每個人都能吃飽飯,讓所有人都能享受充足的睡眠……我不是在以領袖的身份說這些,我不是個演說家——儘管你們時常將我形容成滿口謊言的騙子。我是個工人,我是個無產階級,我在做我應做而且有能力做到的事。』」
「老實說,他的氣勢非比尋常,態度又尤其嚴正,都快要將我說服了。但你只是像超人注視著你一樣注視著他們,你觀察著超人、神奇女俠,和他們身邊那些同樣信仰共產主義的人,良久以後,你才不緊不慢地回答:『我不相信說,只相信做,紅色之子……我會看著你的。』
「超人笑了。他友善得超乎想像,特別是,我猜那會他依然懷疑我們是資本主義的間諜。但他什麼都沒做,僅僅是邀請你和他一起在莫斯科逛一逛。
「『黛安娜之後,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會念出《共產黨宣言》的超能力者。』他邊笑邊說,『她是受到了我的影響,除她以外,別人都視它為洪水猛獸,更別說當著我的面讀出來了,就好像那些字句會替我操控他們的大腦似的。說真的,我並不在乎你是誰,你從哪來,同志,那是克格勃才會關注的東西。我只在乎一件事:我們在未來有可能成為同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