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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燈的燈光是暖色調的,只能亮起來一小團光,四面都是模糊不清的,其他地方依然在黑暗之中沉睡。
這種狀況下即使有客人進來也會感到睏倦,並不是因為無聊,而是某種身體機能的調節,就好像天黑了就會想要睡覺一樣。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
這個客人也沒有認為這不正常。
所以他走進來之後,在門口愣了兩秒,就坐在了格林的對面,凳子是格林遞給他的。
「不好意思,請問能打擾一下嗎?」
他像一個剛剛宿醉過的人一樣坐在凳子上彎著腰駝著背,低聲問格林。
他說話的時候還低著頭,連眼睛都沒抬一下,好像地上有非常值得注意的事情。
格林瞟了一眼,如果說那裡真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也就是一隻爬行的螞蟻。
「當然可以,不過你看起來好像有什麼事。或許你可以對我說一說。
畢竟我們從前根本不認得,你不用擔心我會把你的事情宣揚到你的親戚朋友的耳朵里去。
陌生人之間通常沒有利益,所以就算你的事情很糟糕,也不會損害到我,我對你的態度也不會輕易改變。」
格林對他說。
「你想知道我的事情嗎?確實,你和我是陌生人,這件事告訴你也沒關係,我都落魄成這個樣子了,誰還能圖我什麼呢?
哦,還是可以的,把我賣掉。那樣也許能至少拿到100萬吧。」
他捂著臉笑了兩聲,把自己的臉上抓出血來,放下了手,將手中鮮紅的血絲和皮膚碎屑擦在了自己破爛的藍色牛仔褲上。
「我就告訴你吧,這也沒有什麼。」
他看著自己的手指,嗅到了血腥味,笑了兩聲,好像什麼都不在乎,又好像在乎的東西實在太多,已經累得完全沒辦法做其他事了。
「我很樂意聽聽。」
格林說。
「我曾經是一個很落魄的女人的兒子,但是那個女人在我小的時候就重病死了,我以為我要變成孤兒了,我哭著求她不要死。
她在病床上拉著我的手對我說,有一件事要告訴我,現在不說就來不及了,要我一定記住,不能忘記。
我點了點頭說,我會記得的,但是現在你病得太重了,不如等好起來再說吧。
那個女人搖了搖頭,說已經好不起來了。
我大哭。
哭泣沒有用處,而且我清楚聽見那個女人對我說,我還有一個素未謀面的有錢的父親。
那簡直太可怕了。
我以為自己是哭昏了頭,在做夢。
所以我根本沒相信那句話。
可是那個女人死了沒多久,就有一個男人找到我面前說,聽說我從小沒有父親,他知道一個男人可能是我的父親,那個人很有錢。
稍微年輕些的男人把我帶到了一個中年男人的面前,現在那個男人已經老了。
他說我是他的私生子。
我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告訴我在我前面他還有三個孩子,而且兒女雙全。
我有那麼一瞬間很想問他,既然你的兒女雙全了,幹嘛還要搞一個新的?既然你有孩子,幹嘛一定要搞私生子?
當天晚上他安排了我的住宿,我躺在從來沒有睡過的大床上,一個人占了一個房間,這是做夢都沒敢想的事。
但我在那張床上居然睡不著了。
我有很多問題想問。
你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有私生子,還是很多年前就知道?你是早知道那個女人要死了,還是才知道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如果你真的很忙,你怎麼會搞出私生子?如果你不那麼忙,你明明都搞出了私生子,為什麼不看一眼呢?私生子不算人,是嗎?
如果是的話,你應該一開始就不搞啊。
如果不是,那你早些時候幹什麼去了?
之後他給了我一筆錢。
我漸漸長大了,用那筆錢開了一個電影院,一開始入不敷出,後來好了一些。
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雖然錢不多,還很累,但我有一個自己的地方住了。
我覺得很好,我沒有再回去,他也沒有聯繫我,好像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但我看見那個電影院,我知道,我們是認識的。
我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如果只是持續這種生活,雖然不夠好,但是我可以滿足。
可是事情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發展。
就好像突然吹過來一陣風暴把我家吹塌了。
我的電影院,突然就虧損大於盈利。
我快要破產了。
我現在的錢只夠買一部非常小,非常不出名,而且剛出不久的電影。
如果我能選中一部符合這些要求而且能讓我翻盤的電影,我的電影院就可以繼續看下去。
如果我不能,那我毫無疑問將露宿街頭。
我不想睡在大街上變成乞丐。
我也搞不清楚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就像我當年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突然從孤兒變成私生子,我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麼努力沒有結果。
我看見你門外有一個牌子。
你什麼都能做嗎?」
中年男人問。
「是的,先生。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呢?」
格林問。
「先算一卦吧,我現在只有一分錢能給你。如果你能讓我大賺特賺,我願意和你五五分成。或者你七我三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