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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理世界的身體是冰涼的,越是接近越是覺得這分明是已經死了,以為活著不過是恍惚之中的錯覺,錯覺之中的荒謬假象。
荒木咬著牙,喃喃道:「千萬別死,求你了,千萬別死……」
真理世界被他吵醒了,打了個哆嗦,感受到他手心一點點流逝的溫度,睜開眼睛,眼前還是朦朦朧朧的一片,好像重度近視取下眼鏡之後世界的模樣,真理世界眯了眯眼睛,試圖看清楚荒木的表情,沒看清楚,只覺得荒木好像很難過,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
但是,荒木究竟為什麼難過?
真理世界動了一下,想敲一下自己的腦殼,沒敲到,才反應過來身體已經是一隻鳥而不是一個人了,它沒有手可以敲自己了,只有毛茸茸的羽毛,羽毛還是被水沁濕的,它一下子失落下去,但荒木立刻察覺了真理世界的甦醒,興高采烈地捧著真理世界問:「你醒了?」
真理世界敷衍地點了點頭。
荒木笑道:「我就知道!像你這樣的靈獸是不會那麼容易死的。果然我沒有看錯,你可千萬不要這個時候就死了,我會難過,特別難過的。」
真理世界喉嚨里發出一點聲音,覺得奇怪,想問,你和我又不熟悉,你有什麼好難過的?
荒木好像知道真理世界想問什麼,笑了笑,低聲說:「他們都討厭,他們跟你不一樣,你是最特別的,我喜歡你,不管是作為寵物還是作為朋友,我不能沒有你,從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應該是我的朋友,你可千萬別死,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這樣的朋友的。
不是他們不能算朋友,但他們和我想像之中的朋友不是一回事,他們和我需要的希望的朋友也不是一回事,他們都不是你,沒有辦法,我不能像看你那樣看他們。
他們越來越討厭了,每一件事都很討厭。但你沒有做他們對我做的那些事,所以,你可千萬不要丟下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別走。
你放心,不會再出今天這種事情了,因為我不會再把你單獨放在沒人的地方了,果然他們表里不一,討厭我到這種程度害得我連累了你受著罪要死不活的苦。對不起,你別介意,我不會跟他們好的,我不會喜歡跟他們湊在一起的,我不會背叛自己,也不會背叛你。
這話是真心實意的,你別害怕我,我不是故意把你丟在這裡不管的,我本來也沒有不管你,我發誓,不會再這樣了,不會再出這種事了。」
荒木的嘴唇有些哆嗦,他閉了一下眼睛,說不清是眼淚還是池水順著他的臉頰落在真理世界的頭頂上,是冰涼的。
真理世界摸了摸頭頂,頭頂的羽毛還是濕漉漉的,既不蓬鬆也不漂亮,還有點可憐。
不知道荒木怎麼這麼真情實意。
真理世界不太明白,他們認識的時間並不算長,相處的時間更少,接觸的時間簡直約等於零,荒木是在移情嗎?
他之前想養寵物,但是沒有養到,現在終於可以自己做主了,養了一隻鳥,所以,這是為做不到的事情做成了而高興嗎?
還是執念?
荒木捨不得鬆開真理世界,總覺得下一刻真理世界就不見了。
真理世界看著他慘白的臉,蹭了蹭他的手。
荒木眯著眼睛笑了笑:「我喜歡你,你的羽毛,你的顏色,你的眼睛,你看我的眼神,還有你對我的回應。無論如何,總比沒有好多了。見到你的那一天,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我當時還不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現在我知道了,他們總說,那些東西是他們的,與我無關。
我不喜歡。
你是完全屬於我的。我很高興。
失去你,我會難過,所以,從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希望你能等我死了再離開。
本來這也不難,可惜,他們不願意順著我。
這個我也知道,又不是今天才這樣。」
他起身道:「跟我去浴室洗洗澡吧。你不用換衣服,但是我要換一身衣服,我會開很熱的燈,燈光會把你的羽毛烘乾,沒有很吵鬧的聲音,也不是特別燙,不需要你去接觸,我想,你看見那東西應該不會害怕,你總不能一直這樣濕漉漉的,容易生病。
這裡是有獸醫的,但是治療鳥類的獸醫不多,我擔心你被治死,連人都能被醫生治死,何況一隻鳥。」
荒木突然嘆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真理世界眨了眨眼睛,也沒什麼可說的,何況,作為一隻鳥,它也說不出來什麼,理論上說,鸚鵡之類的鳥是可以說話的,但是,沒有練習也不大會,嗓子和人又不一樣,說起來麻煩又困難,不提也罷。
荒木把真理世界放在了不會被水淋到的地方,是個有點高的位置,距離頭頂的熱燈很近,真理世界眯了眯眼睛,覺得很熱,乾脆把眼睛閉上了,躺在荒木特意給它留的位置上,呼吸起伏,漸漸睡著了。
荒木洗了澡,換了一身衣服,擦了擦手,揉了揉真理世界,真理世界醒了過來,叫了兩聲,有些疑惑地詢問荒木的意思。
荒木低聲說:「醒醒吧。那個池塘的水不知道乾淨不乾淨,我想再給你洗一洗,你別睡死過去了,我等會用帕子給你擦乾水,隨便曬一曬,你再慢慢睡。」
真理世界勉強睜著眼睛,點了點頭,瞪著眼睛,看起來隨時會睡過去的樣子,頭一點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