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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絮白呼吸一凜,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是正常的:「那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他會不會回到湘洲?」
電話那端的人沉默了片刻,復又笑道:「既然你是他朋友,應該知道他是什麼職業,為了趕通告全國各地跑是常有的事。我雖然是他姐姐,卻並不了解他的行程。」
梁絮白聽出她話里話外的防備,遂解釋道:「姐姐你別誤會,我不會做出對楚楚不利的事,但是我現在非常迫切地想要找到他,如果你有他的消息,可不可以第一時間告訴我?」
郁湘沒有給出承諾,而是問道:「請問怎麼稱呼?」
他說:「鄙人姓梁,叫梁絮白。」
郁楚原打算在施州市內落腳,但他聽聞施州下級有個縣城的旅遊文化做得非常不錯,於是退了這裡的房子,轉而搭車前往宣縣。
貢水河是這座小縣城的母親河,因近幾年旅遊業的崛起,貢水河夜景以及極具侗族特色建築的文瀾橋便成了宣縣的招牌。
河道里安置了百餘米的音樂噴泉,每晚七點與文瀾橋傾瀉而下的人工瀑布共同歡舞。
逢重大節日時,河道中央還會搭建特殊的舞台,以作水上表演。
再過兩日便是中秋節,宣縣一年一度的中秋燈會即將拉開序幕。
貢水河的舞台早已搭建完成,數十米寬的河面上佇立著一座巨型奔月明燈,與垂懸在河道上空的水母樣彩色燈帶為節日增添了不少氛圍。
郁楚在民族風情街附近的一家客棧落腳,此處臨河,推開窗便能眺望整條河段的夜景。
客棧的老闆是一位離異的中年婦人,待人熱情、性格爽朗,在他辦理入住時仔細打量了他,問他是不是電視裡的明星。
郁楚沒有摘口罩,也沒承認自己的身份,只笑著說道:「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我要真是明星,身邊肯定跟著一堆工作人員,怎麼可能一個人跑出來玩呢?」
這張身份證上面的照片是他初三畢業之前拍攝的,微胖,與現在的模樣有幾分出入。
老闆哈哈大笑,操著一口方言應和道:「你說的有道理,有道理!」
在老闆的盛情解說之下,郁楚對這座小縣城又有了一些新的了解,比如除了文瀾橋之外,貢茶也是宣縣的一大經濟產業和旅遊產業。
相傳在乾隆四十九年,伍氏先祖進獻茶葉於宮廷,乾隆帝品嘗後欣然稱讚,親題「皇恩寵錫」匾額於伍氏先祖,「貢茶」之名由此而來。
後來縣裡把伍氏地界的茶園發展成旅遊景區,吸引了不少遊客前去打卡。
所以除了嫦娥奔月的明燈之外,河面還有一座巨大的茶壺型燈盞,用以宣傳當地的茶文化。
老闆還說,宣縣的烤活魚非常有名,入夜後沿風情街往右前行八百米,隨便去任何一家烤活魚店,都能吃上最時鮮、最美味的炭烤淡水魚。
郁楚此刻並無飢餓感,他初來乍到,決定先熟悉熟悉周邊的環境,再去品鑑當地美食。
風情街的建築延續了土家族和苗族的風格,街道上方懸掛了不少燈盞,擁擠喧囂的人潮中,可瞧見不少穿著漢服出行的姑娘和少年。
入夜之後,小城的風景格外迷人,微風夾雜著幾許貢水河的濕與涼,攜滿城的金桂清香送給遠道而來的旅人。
縈繞在郁楚心間的那些愁雲被小城的夜景拂散,令他短暫地拋卻了煩惱。
他踱步至雲瀾橋,此時剛入夜,音樂噴泉和橋底的人工瀑布翻湧沸騰,迸發出明艷斑斕的水柱。
康橋里,狹長石凳上圍坐著不少老人,他們三五成群,七八為伍,或侃天、或下棋、或打打牌、或逗逗自家的小孫孫,市井的煙火氣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衝擊著郁楚的五感。
他想,來這裡也許真的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念頭剛起,兜里的手機便響個不停。
這是他更換號碼之後,收到的第一通來電。
「怎麼了姐?」他倚在橋柱上,眺望著倒映在河水裡的璀璨燈影。
郁湘問他有沒有吃飯,正在做什麼,他都一一回答了。
須臾,郁湘開門見山地問他:「你和梁絮白是什麼關係?」
撫摸橋柱的手指一頓,郁楚省略掉那些可有可無的廢話,將問題拋了回去:「他找你了?」
郁湘雖然沒待在弟弟身邊,但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弟弟的動向,她當然知道梁絮白就是曾經在綜藝節目裡和弟弟炒過話題的男人。
彼時郁湘以為這是節目組或者公司的安排,便沒有在意,直到今天收到對方的來電,那些潰散的疑雲迅速凝聚,攪擾著她的心神。
梁絮白是什麼身份?那可是渝城豪門裡的紈絝,勛貴里的砥柱,豈能輕易能招惹?
可當她聽見郁楚這聲反問,郁湘忽然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我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得到了我的聯繫方式,一開口便向我打聽你的行蹤。楚楚,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你是不是得罪他了?還有——你人現在在哪兒?」
郁楚下意識蜷緊了手指,瞳底映出音樂噴泉的光影:「我也不知道我和他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話音落,他的心似乎在一點一點地往下沉,猶如石子墜入了大海,逐漸沉入漆黑不見光的深海里。
廊橋上的音樂聲與四周嘈雜的人聲齊齊灌入耳道,但依然沒有掩蓋掉電話那端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