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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誰丑呢?」梁絮白拉下口罩,把臉懟在他二哥眼前,「你仔細看看我這張臉,堪稱是教科書級別的長相,女媧娘娘的畢設。」
梁宥臣覺得他無聊又幼稚,懶得搭理他了,繼續刷手機。
臨近演出,觀眾們陸續入場。
自打進入娛樂圈之後,郁楚再也沒有去過電影院或者大劇院這樣的公共場合了。
耳畔溢滿了年輕的、鮮活的笑聲。
他仿佛又回到了平凡而又平淡的時光,和朋友們相聚在影院,共同探討電影的內容。
趁著還未開始,他點開相機,拍下舞台上印有「國風舞劇《蒹葭》」字樣的巨型幕布,然後發給了郁湘。
郁湘幾乎是秒回:「在看劇?」
郁楚:「嗯。最近拍完戲比較閒,朋友帶我出來看舞劇。」
郁湘發了一個小黃豆笑臉的表情,接著說道:「這部劇很火的,我一直想看,可惜搶不到票。」
郁楚用餘光瞥了梁宥臣一眼,然後打字回復姐姐:「總會有機會的。」
梁絮白見他一直在和人打字聊天,手指未停過,語氣有點酸:「和誰聊天呢,這麼專注。」
「我姐。」郁楚說。
梁絮白眼睛一亮:「你姐?」
為了保護姐姐的隱私,郁楚從未向別人提起過郁湘,即便是當初拉他進娛樂圈的劉禾對此也毫不知情。
所以梁絮白還是頭一次聽他提到姐姐,不免好奇,「親姐姐?」
這一刻,梁絮白猛然意識到,自己對郁楚的家庭竟毫無了解。
郁楚點頭:「對,親姐姐。」
梁絮白還想問點什麼,忽聞台上傳來一道洪亮的男聲,正是舞劇開始前,向觀眾報幕的主持人。
交談被迫中斷,現場也逐漸安靜下來。
主持人在幕後向大家簡單地介紹了《蒹葭》,並告知觀眾觀影的注意事項。
不多時,音樂響起,現場燈光暗下來,徒留舞台上的一抹螢光。
緊接著,帷幕徐徐拉開,潺潺流水聲悄然入耳,天幕上漸漸顯現出山影碧波的痕跡。
一群穿著上衣下裳式樣服飾的女子施施然登場,行走間俱是婀娜舞步,搖曳生姿。
郁楚雙臂環抱,凝神觀望,腦海里冷不防浮現出《蒹葭》里的詩句: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舞劇全程沒有一句台詞,全靠演員們用肢體傳情述意。
男主角文辭是在兩分鐘之後出場的。
他的扮相稱不上驚艷,卻因天生姣好的容貌和柔韌的身段博得觀眾的陣陣喝彩。
當初在盛星訓練形體時,郁楚就見識過文辭的舞蹈功底,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能在柔和中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感,用中式古典舞,將美學展現得淋漓盡致。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舞劇的魅力在於用肢體傳遞情緒,引人共鳴。
恍然間,郁楚想起了那晚梁絮白帶他去看螢火蟲的事。
夜色茫茫時,他被梁絮白載到山頂,然後連哄帶騙地來到了一處沼澤地。
那裡遍布著蘆葦,儼然是書里的蒼蒼蒹葭之盛況,無比繁茂。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彼時梁絮白問郁楚,留他一人在觀景台怕不怕。
荒山野嶺,又是更深露重時,哪有不怕的?
郁楚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在逞什麼強,非要硬著頭皮和他開玩笑,還問他是不是要把自己丟在這兒。
於是後來,梁絮白驅趕了停駐在蘆葦叢中的螢火蟲,讓他有幸遇見了倒映在人間的星河。
迢迢千萬里,浩瀚無邊際。
仿若萬家燈火初升時,照徹了一方天地。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舞劇的內容已進行到第四幕,演員們傳遞的情緒被郁楚盡數吸收,讓他在欣賞美學的同時,也回想起了月夜之下的「蒹葭蒼蒼」。
《蒹葭》每場時長約140分鐘,上半場結束後,演員們有15分鐘的休息時間。
郁楚倚靠在座位上,閉著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梁絮白對文學不感冒,無法與這些詩情畫意的東西共情,上半場看得他昏昏欲睡,好幾次都差點閉上眼打鼾了。
見郁楚閉著眼,他小聲問道:「是不是覺得很枯燥?哎,給我看困了,真不明白這劇為啥這麼火,還被網上那群人炒什麼,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從此君王不早朝』。」
嘖,能讓他梁絮白不早朝的只有郁楚。
郁楚懶得搭理他,便一直閉著眼。
梁絮白顧忌著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所以很克制地沒有去捏他的臉,於是轉過身,開始和梁宥臣擺龍門陣。
很快,《蒹葭》下半場繼續上演。
下半場戲與上半場的輕快節奏截然相反,此時連音樂也換成了哀傷的基調,男女主之間求而不得的情感在下半場爆發,將整部劇推向了高潮。
無論是舞劇還是電視劇,都是通過演員的行為和神態來傳遞情緒價值。
百戲皆有相通之處,卻也各有所長。
郁楚覺得,今晚這場舞劇沒有白看。
不知不覺間,離演出結束僅有十多分鐘的時間了,演員們的狀態似乎因長時間不間斷的表演而呈現出輕微的疲軟感,但是影響不大,甚至可以忽略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