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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是年輕有為,戰功赫赫,即使英年早逝也將被記入帝國史冊的雄蟲將領,一邊是面容損毀,戰功平平,仰仗著萊家家主對兄長的思念才暫時受到重視的普通雌蟲。
在大眾眼裡,這兩者根本就沒有任何可比性。
萊嚴最初幾次露面時都沒有做遮掩,坦然的將損毀過的面容展現了出來,萊雷為此還收到過幾份委婉的提示。
那些不太能接受萊嚴這樣一張臉的對象委婉勸告著萊家新任家主,希望他能更換一位隨身助理,因為萊嚴的尊容在第一次見面時殺傷力極大。攜帶著這樣一名助理外出談判事務,極有可能會流失一批原本有意與萊家結交的潛在合作客戶。
萊雷對這些提示僅一聽而過。
摸清了萊雷完全沒有更換助理的心思,對萊嚴頗有微詞的對象們終於選擇後退一步,他們轉移了目標,直接聯絡到萊嚴,傳達了他們對於萊嚴至少能在公眾場合里對傷痕稍作遮掩的希望。
後來萊嚴便多了一個僅遮擋住半張臉的半面面具,專供外出時使用。
清楚自己如今的外表絕對與“好看”兩字無緣,甚至連“勉強入眼”也夠不上,還有可能會讓部分對象覺得傷眼,萊嚴自己偶爾也會在空閒時看著鏡子愣神,他曾向弟弟和雌父提出過不如他在家裡也戴上面具的想法,結果被萊雷嚴詞拒絕。
“開什麼玩笑!”萊雷不等萊嚴的話音落下就皺緊了眉頭,“在家裡難道還有誰會嫌棄你?”
“不是嫌棄的問題。”萊嚴搖了搖頭,他知道無論是弟弟還是雌父都不會嫌棄自己,而至於正在別墅內“靜養”的雄父是否會嫌棄他,那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疇之中。
“只是這樣的確不好看。”萊嚴說。
萊雷的眉頭頓時皺的更緊了一些,“誰說不好看了?”
萊嚴,“……”
為這不假思索的接話噎了片刻,萊嚴發覺他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畢竟就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好看。
達在一旁閉上原本想說些什麼的嘴,他靜靜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先前還出現在眼底的擔憂消散開,讓最底下潛伏著的笑意浮了上來。
堅決不承認自己的審美水平在到了兄長面前時瞬間歪到沒邊,萊雷就是覺得萊嚴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可能是不好看的。偶然一次交談間,他把這件事講給了赫景聽,懷揣著一腔想要獲得好友理解的希冀。
赫景當即想起了對著自己那張胖蟲照還能直呼可愛的越辰,他思索片刻點頭,“我確實能理解。”
——不過理解的對象是萊嚴。
萊雷對好友心底真正想著的內容毫不知情,他只為這聲“理解”感動地握住了赫景的蟲爪。
理解萬歲!
第116章 番外 一切都會更好
赫景難得做了個夢,他夢見自己被綁了一身的石塊沉湖, 可將他沉湖的對象似乎沒有選對地方, 他像是被丟在了一處鹽水湖裡, 任憑身上的石塊們如何努力朝他施加著壓力, 他就是晃晃悠悠的漂浮在湖面上, 頂多在柔軟的湖面上微微陷下去了一點。
……柔軟的湖面?
意識到這感知不太符合常理,赫景猛地睜開了眼睛, 發現自己正躺在家裡的大床上,那“沉不下去的柔軟湖面”就是他家富有彈性的床墊。
至於綁在他身上的“石塊”,就是眼下正趴在他身上各處呼呼大睡的幼崽們。
赫景感到脖頸處有幾縷髮絲鑽進了他的睡衣領子, 它們來自正將腦袋抵靠在他肩膀上睡覺的越辰。
夢裡綁著赫景的石塊一大兩中八小, 越辰就是赫景夢裡最大的那塊石塊, 赫清赫朗是那兩中, 赫一赫二赫三赫四赫五赫六赫七赫八則是八小。
赫景被伴侶弟弟幼崽們壓了一身, 不怪他會做一個被綁著石頭沉湖的夢。
赫清與赫朗已經順利度過了他們的第二階段進化,蟲糰子模樣不復,身子骨開始舒展開,有了鮮明的少年感。考慮到已經不是蟲糰子的弟弟——尤其是小雌蟲不該和成年的雄性兄長繼續時不時擠在一張大床上睡覺,赫景在赫清赫朗進化後的第一晚便與弟弟們進行了教育談話。
得知自己將不能再繼續想之前一樣肆無忌憚“夜襲”兄長房間,赫清有幾分失落, 赫朗卻只是緩慢的眨了眨眼睛。
“只要不是一張床就可以?”自小就頗具創新精神且發散性思維極強的赫朗問。
赫景想起了房間裡為赫西留著的那張小床, 儘管赫西如今已經差不多完全從陰影里走了出來,但那張小床依舊在赫景的房間裡放置著,偶爾赫西還會在赫清赫朗的協助下溜進去躺在上面睡午覺。
赫景遲疑了幾秒, 也就只是這幾秒的時間,赫朗就將他的遲疑當做了默認。
自此,熱衷深夜冒險的兩兄弟自發提升了他們“夜襲”行動的難度,赫朗自覺他不該占用另一個兄長的慣用小床,他在越辰特意劃歸給他的小實驗裡敲敲打打兩整天,為自己和赫清親手造了兩張輕型便攜床,然後從便攜床完工的當晚開始,行動力超凡的他們便開啟了“帶床夜襲”生涯。
負責打造便攜床的是赫朗,負責擔當勤勞搬運工的自然是赫清。
沒有辜負赫景起名時的期待,赫清赫朗身上幾乎見不到那些模板化的性別標籤,他們在寬鬆自由且平和幸福環境下成長,赫清從不認為自己比赫朗低一等,應當好好侍奉兄弟,赫朗也從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嬌貴,能對赫清和家中其他雌性成員頤氣指使。
赫朗在經過第一階段進化後就打了蟲生第一次架,因為初等學院裡與他同班的一隻小雄蟲當著他的面說他的哥哥赫西是進化障礙的廢物。
都是年歲相當的小蟲團,能夠口齒清晰的對從未見過的對象說出惡毒話語,十有八九都是在家裡耳聞目濡,聽到長輩們這麼說,就將這番話學了過來。
赫朗以極不符合“世家雄蟲風儀”的兇狠撂翻了對方,將對方按在地上揍的嗷嗷大哭。
但在雙方家長都到齊了後,最後卻是對方給赫朗道歉。
被按在地上結結實實揍了一頓的小雄蟲除了一張哭成紅皮包子樣的臉以外,從外表看上去像是沒受到任何傷害,赫朗的臉上卻留著兩道醒目到扎眼的抓痕,那抓痕不算深也不算長,在赫朗的左臉上交叉出了一個小十字,足以流出幾滴世家小雄蟲嬌貴無比的血。
這兩道抓痕自然來源於被赫朗按著暴打的對象。
赫景在接赫清赫朗回家的路上盯著抓痕看了許久,他在到家後將赫朗單獨叫到了書房裡。
像是知道兄長要問自己什麼,赫朗在書房的磁控門完全閉合的那一刻便做了鬼臉,然後因為臉頰上的傷口被牽扯而撇了撇嘴,“我是故意讓他抓到的。”
“為了看起來像是對方出手更重。”赫景一語道破了小雄蟲心底的想法。
赫朗迅速露出了一臉“不愧是哥哥”的表情,他蹭到赫景身邊,用自己那時還很胖短的小胳膊抱住了赫景的大腿。
抱了腿還不夠,他還用自己沒有受傷的那一側臉側蹭了蹭赫景,然後才忽然十分弱氣的說,“嗯嗯。”
“這可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在兩隻赫家雄蟲進門前就處在書房裡的越辰伸了個懶腰,從他先前蜷居著的寬大靠背椅里直起身,伸出摺疊了許久,已經有些發麻的兩條長腿。
赫景沒想過要在這樣的教育時刻里迴避越辰,赫朗也不介意越辰在這種場合中在場。
赫朗試圖為自己爭取支援,他抱著赫景的腿側過頭,為自己辯駁道,“不,總體還是他吃虧比較多。”
正在被爭取中的越辰支起手臂,把腦袋擱置到手上,等待爭取著他的赫朗繼續羅列證詞。
赫朗比劃了一下自己身上某幾個部位,“我都打在穿衣服時看不出來的地方。”
赫景的目光跟著小雄蟲的比划走了一圈,總覺得赫朗比劃的那些部位帶給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赫景還在思考著,一旁同樣為這些部位在心底“嘖”了一聲的越辰面上不動聲色,“一般小傢伙打架時可顧不上哪裡容不容易被看見。” 他仿佛不經意般問道,“你從哪裡學來打這些地方從外表上不容易看出來?”
赫朗非常乖巧的回答,“你和哥哥。”
確定自己沒有教過弟弟這樣的打架方法,赫景將視線投向了越辰,越辰則回給了心上情蟲一個無辜的視線,示意自己也是清白無辜之身。
於是他們將視線重新投回了赫朗身上。
赫朗小心放開抱著赫景大腿的小短胳膊,退開幾步,他將兩隻蟲爪子背到身後,向赫景和越辰坦誠了他偷師到這門技術的歷史過程。
這過程實際上十分簡短,赫朗不過是在某天早起時聽到了赫景與越辰的對話。
“你說哥哥打烙印的地方十分醒目,哥哥說他下次會換一些更加不易被發現的地方打,然後我就把哥哥說的那些地方記了下來。”說完後赫朗看了看赫景與越辰,他虛心請教,“哥哥,你們那天是打架了嗎?”
書房裡登時陷入一片可疑的沉默。
“……是啊。”赫景在片刻後摸了摸弟弟的腦袋,準備將這個話題帶過。
反應過來的越辰卻笑眯眯的接了一句,“是啊,打了個只有成年後才能打的架。”
赫朗,“……?”
直到多年以後,赫朗才明白了成年蟲才能打的架到底是什麼架,不過在他還只是只小蟲糰子的此刻,他只是一臉莫名的被摸了摸腦袋,壓下了自己還沒那麼敏銳的感知力感知到的一點奇怪想法,然後被赫景“釋放”出書房門,示意他可以去玩了。
值得一提的是,赫朗臉上的那道“十字”在三循環月後才完全消失,這三循環月里穆南每次見了幼崽臉上的傷口都要皺眉,於是赫朗便安撫著自家雌父,說,“傷痕是戰鬥賜予的榮譽勳章!”
赫景從一旁路過,正好聽到了這句,他直覺這不太像是自家弟弟會說的話。
“這是萊雷叔叔對他的助理說的話。”赫朗輕快解答著兄長的疑問。
思及萊雷與萊嚴如今的關係處境,赫景心底剛微微有些動容,就聽到站在赫朗身旁的赫清開口補充道,“萊雷叔叔在說這番話時還摸著那個助理叔叔有疤痕的那半邊臉。”
赫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