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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全部再買新的吧。
不過或許也還有對對方來說非常重要,想要一併帶走的東西。
這麼想著,赫景問道,“還有需要帶走的東西麼?”
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完全歸赫景所有,“禮物”點點頭,“有的。”他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樣一回事,但也從剛剛的事態發展里直覺出這大約是他和雌父最後一次回到這間小屋裡,想起的確有一些屬於他和雌父的物品需要帶走,“禮物”怕赫景會等得不耐煩一般,迅速道,“我很快的,等我一下。”
說著就扭頭跑進屋裡翻找,一陣乒里乓當的響動後,拿完東西的他又從屋裡跑了出來。
赫景看清對方懷裡抱著的物品——一塊陳舊的低光數據板,兩隻都豁了口的杯子,三件留有傳統手工fèng補痕跡的衣服,還有一個小盒子。最後那個盒子是屬於成年蟲的物品,“禮物”在拿出它後還專門跑到夏面前去確認了一番,確定自己沒有拿錯後,才小心的抱好這一堆東西,跑到赫景面前,示意他已經拿好了。
“可以走了麼?”
“嗯!”
當赫景與自己的幼崽交談時,森背上的雌蟲意識已有些昏沉,見到幼崽後他整隻蟲都放鬆了一半,又聽到當年的指令已經作廢,剩下那一半繃緊的神經便也放鬆下來。他在接管了家庭管理權的小雄蟲身上沒有感覺到惡意,至少目前來看,他和他的幼崽都還十分安全。
“走吧。”
赫景示意森可以準備返程,小雌蟲立即快步走到了前方,再一次擔任起領路的職責。
——
回到飛行器的停放地點時,乘醫療艦來的醫療小隊已經抵達。
在醫護蟲員的協助下夏被轉移到醫療艙內,赫景作為夏的目前所有者,留在了醫療艦內,與醫療小隊一同載著病蟲趕往醫院。森則帶著小雌蟲乘飛行器,跟在醫療艦船後方前往醫院。
赫景在趕往醫院的途中再次給家中發去了一道通訊,告知雌父他可能要再晚一點,甚至今晚可能不回家。
通訊的時間一直有限,庫嵐並不知道今晚一系列事件的詳情,赫景與他通訊時也只是短短几句話表明自己和森都需要晚歸。
赴宴的小雄蟲會晚歸,或者乾脆在宴會上遇到了中意的雌性,一整夜不歸也算不得什麼,但偏偏赫景的第一通通訊就告訴了庫嵐自己已經離開宴會,準備回家。結果在家裡等候著森把赫景接回來的庫嵐等了半晌,等來赫景要和森一同延遲一些回家的消息,然後他滿腹莫名的又等了半晌,等來的居然是赫景要和森再晚一些回家,甚至兩蟲要一起徹夜不歸的消息。
——這還了得?!
亞雌幾乎要被自己腦內瞬間出現的聯想一二三驚得跳起來,他忍不住在赫景掛斷通訊前急道,“怎麼還要再晚一些回來,是和……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差一點就要問出口,詢問小雄蟲是否是要和森去做些什麼需要迴避家蟲的事情,庫嵐在話語出口前急急改口,心裡已經盤算起森在最近幾個月里是否對自己的孩子有過刻意接近及獻殷勤的行為。
“雌父。”赫景沒有回答庫嵐的疑問,反而拋了一個問題回去給他。
小雄蟲的語氣里既沒有不存在嚴厲,也沒有斥責的成分在,但那比起平時的自然語調還要多上幾分嚴肅的聲音,讓亞雌迅速清空了自己腦內的聯想,專心致志聽赫景說話。
醫療艦船上這一邊,赫景正站在無菌隔離罩外,看透明的罩壁內,醫生護理一同忙碌著,替已經昏迷過去的雌蟲清理體表傷口內的污穢。
“雌父,你還記得我問過的那名雌侍麼?我從來沒有在家中見過的那一位。”
“當然記得,怎麼忽然提起這個?”
“你告訴我他是因為品行不端,被雄父驅逐出家門。”
“是的。”
庫嵐對於赫景提起這個話題有些意外,但他回答時毫不拖泥帶水,語氣篤定,但他的果斷篤定在下一秒,被小雄蟲的新問題給全盤掀翻。
“雄父當年在將他逐出家門時,是不是下過什麼命令?”
“……”
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喉嚨,先前一直快速回答著自己提問的蟲子止住了話音,只在通訊頻率里留下一聲打亂了呼吸節奏的深吸氣。赫景想起來,森之前向自己介紹夏就是下落不明的那名雌侍時,也做了一個類似的小小深呼吸。他耐心等待著,知道他的雌父不會隨意晾著他,半晌不給他回應。
“小景,是不是有誰對你說了什麼?”庫嵐在靠深呼吸平復了情緒後問著,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如先前一般平穩。
之前腦子裡所想的一切都已經拋開,亞雌飛快思考起誰更有將【命令】一事告訴小雄蟲的可能,然而他還沒有得出究竟是誰走漏風聲的結論,赫景就告訴了他正確答案。
“雌父,我今天遇見了他。”
“……”
無法相信自家小雄蟲真的遇見了對方,庫嵐清楚在當年的事件後,對方對一切世家圈蟲子出沒的場合都唯恐避之不及,更別說直接去到世家蟲雲集的宴會。庫嵐對於這個“正確答案”心存懷疑,但在赫景詳細描述出雌蟲的外形特徵後,這份懷疑消去了大半,庫嵐的心理逐漸傾向於相信赫景真的遇見了那隻雌蟲。
雄主已經過世,原先的指令若沒有由繼任者主動要求延續,便會成為無效指令就此消失。可這一切有個前提,那便是繼任的一家之主需要知道,曾經還有過這麼一個指令存在。只有知曉指令存在,才能決定是否繼續執行,而若是對於遺留指令的存在根本不知,那麼指令也會成為無效指令消失。
“抱歉。”
赫景聽見,他的雌父在通訊頻率里低聲給自己道了歉,為對方隱瞞了一件他本該知道的事情。
第24章 一個弟弟
醫療艦船到達帝國中心醫院時,時間已經接近午夜。
大雌蟲在赫景簽過字後推進了院內急診室,小雌蟲則被送進檢測艙,赫景拜託醫生為他同樣做一番全面身體檢查。
在“禮物”的身體檢查報告下來之前,先下來的是一份鑑定書。
“經檢測認定,您的雄父的確是這隻未成年蟲的生物學雄父。”醫生為赫景解釋著鑑定書上的各數據項,在說完最終的檢測結果後,他便閉上嘴,把更多的思考空間留給了面前的年輕雄蟲。
赫景接過了鑑定報告,神色落在鑑定結果一欄上,眸色深沉。
他收到的“禮物“是他的親弟弟。
倘若執意婉拒這場宴會,沒有答應雌父幫他應下的邀請,那麼這份“禮物”多半便不會送到他手中,他的弟弟極有可能在今晚的宴會裡仍舊作為禮物,被送到另一隻赴宴雄蟲的蟲爪上。
“……”赫景捏在數據板邊緣的手指不自覺攥緊了些。
並不是每一隻誕下來的幼蟲都四肢健全,各項身體機能健康。有的是因為在孕育體內受到外部衝擊震盪而發生變形,有的則是在以蛋的形態誕下後,在蟲蛋期時遭到無意或有意的外部擊打,致使內部正在進行最終定型的幼蟲發生意外。
赫景雄父的第四名雌侍及他新找到的弟弟,均是先天機能有欠缺的典範。
夏生來就喪失說話能力,並且痛覺神經遲鈍,而這隻雌蟲誕下的幼崽雖然說話自如,聲帶功能健全,但發育期營養的嚴重不足導致了幼蟲身體綜合素質要遠差於同齡蟲,且痛覺神經同樣不靈敏,對痛覺反應遲鈍。
“先天的身體素質糟糕,靠後天的調理增補,能夠讓他完全恢復到同齡蟲應有的身體水平嗎?”
“照理說應該是可以,但是依照現在的身體數據報告來看,調理周期必將十分的長,而且期間需要嚴格執行營養師開出的營養食譜。”
“還能恢復就好。”
得到醫生的回答,赫景在心中鬆了口氣。
此時他新找到的弟弟已經從檢測艙中出來,完整的身體檢測報告已經由設備輸出,和夏的全面檢查報告擺放在一起。大雌蟲在結束了基礎的外傷處理及初步用藥後,已經轉入到療養艙內休養。受損的骨翅上有多處凹坑需要靠外力剔除已腐蝕的爛骨,在剔除爛骨時醫生為夏注射了一定劑量的麻醉藥劑,在藥劑作用下,雌蟲已經進入了藥效帶來的昏睡中。
“禮物”倒是還清醒著,他圍著躺著自己雌父的療養艙轉了幾圈,不透明的療養艙罩隔擋下,他什麼也看不見,只好又回到了站在一旁的另一隻成年雌蟲身旁。赫景還在另一旁的醫生辦公室內和醫生交流,他只能去找森詢問自己雌父的具體狀況。
“別擔心,你的雌父已經在妥善的治療中。”森看看蹭到自己身旁的未成年蟲,他不禁伸手,拍了拍對方的小肩膀。
這隻未成年蟲比赫景小五個月,比他的孩子小八個月。
只有正規家庭內出生的幼崽才會擁有完整的姓名,而收容中心出身的孤兒們,只有擁有單字的名字。若是在成年前幸運的被某個家庭收養,那麼單字的名字前便會冠以收養家庭的姓氏,而若是一直在收容中心內長至成年,不再具有被收養的條件,那麼這個單字便成為了伴隨他們一聲的名字,他們再也不會擁有姓氏。
同樣都是在收容中心內長大,森比他的“同類”要幸運,他身體健康,綜合素質良好,無任何先天性隱疾,誕下來的幼崽也十分健康,赫里的身體素質在同齡蟲中能排至中上。
一隻先天痛覺神經遲鈍的雌蟲,在某些癖好特殊的雄蟲眼裡,即意味著是一件可供發泄卑鄙欲望的玩具。
痛覺神經遲鈍,意味著更多的玩法可以使在身上,而不擔心痛楚引起的本能反抗會擾興,先天聲帶功能喪失,便意味著再怎麼過火對方也一聲不吭,在任何場合都不用擔憂會打擾到旁蟲。
夏在赫景的家庭戶籍系統中標註的是雌侍,但本質上而言,他與其他家庭中的雌奴無異。
就像赫景今日所去參加的宴會,他在宴席上看見本家的雄蟲攜帶了一名供於交換玩樂的雌奴,他今天陰差陽錯找到的這隻雌蟲,過去在他的家中便扮演著被送出去【交換】的角色。
通常來說,被專門用於交換的雌奴都會提前做好防範措施,避免孕育上蛋卻不知道蛋的雄父究竟是誰的場合出現,可當年卻出了意外。
高等蟲族的雌性孕育上蛋以後,前期至中期孕育腔內蛋體都不會發育的太大,腹部隆起幅度有限,只要稍加掩蓋,適當變更衣物款式,從外形上便分辨不出已有蛋孕育在體內。在蛋體發育的中後期,隨著蛋的快速成長期到來,腹部才會出現顯著隆起,並在孕育期過半之後可以前往醫院,通過儀器檢定體內為雄蛋還是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