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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逾一百五十歲,還不算十分蒼老,對於一名高等蟲族而言,要到生命的最後二十年才會進入到生命衰退期,開始呈現出老態。但這名本家長輩距離衰退期還有著至少二三十年的時間,皮膚便已開始鬆弛,體型直逼開始鍛鍊之前的赫景,多餘的脂肪將五官都擠在了一處,一雙眼睛本就不大,在脂肪層的擠壓下,更是看上去像只有兩道fèng。
赫景必須得坦誠,假使他不知道這名長輩對他家的財產圖謀不軌,只單單面對著對方的這副形貌,他也沒法對對方產生多少好感。
最讓赫景感到不快的便是對方的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毫不掩飾對於現在在赫景名下的一切的貪婪,對方想要的不僅僅是房產地契存款這些通常意義上財產,對方還在窺伺著赫景名下的那些“活財產”。
漂亮而脾氣火爆的亞雌,身形高大且身體強健有力的雌蟲。
礙於道德限制,這些雄父過世後留下來的“遺孀”,都是只會被赫景放著而不會去觸碰的對象。
這隻本家雄蟲對於赫景家中的幾名成年雌性充滿念想,認為這幾位身體機能正處於巔峰時期,軀體十分優秀的雌蟲亞雌就此沒了雄主,是十分遺憾的事。他自封為自己是不幸雌性的拯救者,認為他有義務前去身體力行的安撫他們,填補這些美好身體過早失去雄主的空虛。赫景在他眼中,不過區區一隻被縱容壞了的未成年蟲,只要他好聲好氣的哄著捧著,很快便能把整個分家的權力都掌握到自己手中,到時候那幾名身體漂亮的雌性,便不愁不會聽他差遣。
“怎麼不過來,是不是得到這個消息後太生氣了,快過來這裡讓我看看,彆氣壞了身體。”
心底美滋滋的轉著自己的盤算,明面上仍是做出溫和親切的模樣,見赫景站在原地半晌不動,這名本家雄蟲又叫了赫景一聲。
然而即使面上神情做得再如何到位,眼神卻難以偽裝,那雙小眼睛裡滿是充斥著算計的貪婪。
赫景早已對他的盤算一清二楚,在面對著對方刻意展現出來的溫和親切時,只會感到噁心。
“謝謝您的關心。”
仍舊站在原地一步未動,赫景只合乎禮數的向對方道了謝,隨即便不再朝對方看一眼,當然也不會過去。
如果不是顧及這裡還是有諸多赫家高層在場的本家主屋正廳,他大概連那禮節性的道謝都不會給予對方。
沒有料到自己已經這麼放下姿態,以親近的態度去倒貼一隻分家的小雄蟲,卻還遭到了對方不領情。那名體型肥碩的本家雄蟲在赫景拒絕了朝自己靠近後恨恨咬牙,盯著赫景後背的小眼睛裡流露出凶光。
被他盯著的赫景似有所感,微微側首回敬了他一瞥。
就如同先前在花園裡時,赫景的族兄所體會到的頭皮發麻的感覺一般,那股緊迫感隨著這一瞥降臨到了這隻雄蟲身上。
赫景也僅看了對方數秒,很快便收回目光。
一名僅能靠哄騙未成年蟲來騙取財產,靠年齡輩分來獲得本家地位的蟲族,不值得眼下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忙碌的他費更多心思。
第28章 偶遇羅央
赫景沒有在本家停留太久。
針對“禮物”一事,本家一脈的蟲子們比他更為重視贈送“禮物”的家庭是否別有用心。當天舉辦宴會的東家,是赫家兩名成年雄蟲就讀於高等學院時的同期院生,幾隻成蟲間平時常有往來,看上去關係也還算親近。在確認“禮物”的身份的確是赫景的親生弟弟後,他們被本家迅速召了回來,詢問相關事宜。
若赫西僅是被當做禮物直接送到赫景面前,由赫景帶回去獨自拆封,那麼萬一褻玩親兄弟的醜聞被爆出,整個事件里受到牽連的便只有赫景一蟲,但“禮物”卻是當著在場所有的赫家雄蟲拆封,在場的每一隻赫家族蟲都是見證。
即使赫家有誰希望赫景再次陷入流言風暴里,也不會用這樣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方法。
從赫家本家離開時,赫景基本已經消除了對於本家族蟲是否提前知曉赫西身份的懷疑,他糙糙翻閱了一下自己的通訊端,查看最底部最新添加的那個通訊碼。
當晚舉辦宴會的東家,是一隻來自貢家本家一脈的雄蟲。
就像萊家的族蟲里赫景只對特定的那一位有印象一般,提起貢家的族蟲,赫景同樣也只對那麼一位有印象。
對方既不屬於貢家的本家一脈,更不是當晚舉辦宴會的東家。
那一名貢家族蟲能讓赫景留下印象的原因是——對方就是盧安所心有所屬的對象。
因為與自己的前婚約者有著這麼一層關聯,赫景才記住了這隻來自貢家的雄蟲。
儘管那是讓自己的前婚約者成功下定決心要與自己解除婚約,好去追求真正鍾情對象的存在,但赫景對於對方並沒有任何惡感。他見過對方的次數屈指可數,只聽過不少有關對方的優秀風評,從那些風評中來看,那大約確實是一隻不錯的雄蟲,與風評糟糕的他並列排放到一起,高低立顯到傻蟲都知道該如何擇取。
赫景對於對方並沒有惡感,但在找到了赫西之後,他對於對方的同族成員不可避免的產生了惡感。
赫景還記得當晚赫西被充作“禮物”送到自己手上時,向他贈禮的貢家族蟲誇耀一般講述了赫西的調育過程,並且著重提到了赫西在調育過程中的反抗與不合作。
赫西的痛覺神經遲鈍,在面對許多刑罰時反應必然比普通雌蟲要慢上許多,而這樣慢半拍的反應,往往會加劇刑罰者的施虐欲,施刑者會接二連三重複這個刑罰過程,直至痛覺神經遲鈍的赫西如同普通雌蟲一般做出反應為止。
當赫西對於某一項傷害的反應已經和普通雌蟲無異時,他的身體真正承受到的傷害也已經超出了普通雌蟲許多。
赫景將剛找回的弟弟暫時安置在醫院裡,一來能讓赫西不離開夏太遠,哪怕每天只能隔著不透明的療養艙罩看看雌父,也比完全的遠離醫院更能讓小雌蟲安心。二來赫西就住在醫院裡,每天都是由專業護理調配的標準營養餐,非常有助於他的營養水平改善和體內遺留內傷的恢復。
作為要贈送出去的“禮物”,赫西被交到赫景手中時,身體表面自然沒有多少肉眼可察的外顯傷痕。
一份傷痕累累的“禮物”會破壞美感,讓被贈予者敗興。
而即便是身體表面並沒有明顯外傷,赫景對於他的身體狀態仍然是不夠放心,他在拿到赫西的全面身體檢查報告後,發現小雌蟲果然不如外表上看起來一般沒有受多大傷。
那些未在體表顯露出來的傷害大多存留在身體內部,赫西體內的幾處內臟器官都留有內傷。經由醫生診斷,傷情應該是由外力反覆擊打同一脆弱部位所致。
當時拿著檢測報告單的赫景眸色深沉,手指攥緊了數據板的邊緣,結果他缺根弦的弟弟傻乎乎的以為,他是在為隨著確診同時確認的所需醫療費用而不高興。
赫西匆忙跑到面色不佳的赫景跑面前,對他道,“我……我會想辦法讓自己更有價值一點的!”
赫景,“……”
正蓄力到一半的憤怒值頓時消了大半。
血脈親緣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它能夠讓原本看起來互不相識的兩蟲迅速產生主觀意識無法分割的緊密聯繫,並且讓兩名陌生的對象間快速產生親近及認同感。
赫西是赫景的第一個弟弟,儘管他們的年齡只相差了五個月。
這五個月的年齡差距,還僅僅只是生理上的年齡差。要是以內里的精神年齡計算,那麼赫景已經比赫西年長出太多。
在返回自己的少年時期以前,赫景的身體年齡幾乎已經和他的雌父現今的年齡平齊,他很可能比他的雌父如今還要更大一些,因為他經歷過空間跨越。不同宇宙間時間流速不對等,赫景的真實年齡比他的身體年齡要更年長。
是以內里真實年齡恐怕比自家雌父還要年長的赫景,面對著心理年齡小他許多歲的弟弟,甚至包括他的兩名兄長以及他家的其他幾隻成蟲在內,他在面對他們時,總會不由自主產生自己得照顧好全家的保護心理。
“……”
想起還在醫院等著自己回去檢查學習成果的赫西,赫景將通訊端關閉,環形的通訊端本體安穩戴在他手腕上,比起數個月之前,腕帶的卡扣已經往裡推進了好幾格。
全家蟲只有森全程跟隨了那一晚的“認弟事件”,赫景在第二天的休息日裡才匆匆回家一趟,大致告訴了家蟲們前一晚都發生了什麼,他沒有在家裡呆上多久,只簡單的吃了些東西,然後洗了個澡,接著換身衣服便又再次趕往醫院。
戶籍手續只有在工作日時才能辦理,今天赫景特意請了一天假期,好帶赫西去正式錄入戶籍。
一大清早就起來,出發前往手續辦理處,快至中午時才將全部手續辦完,然後便接到赫家本家的消息,讓他回到本家宅邸一趟。
赫景從本家宅邸出來時,時間已經接近黃昏,由於是工作日的緣故,這個點正巧是大部分蟲子結束一日工作及初中等學院放學的時間,空中的航行軌道上時不時有飛行器來往。在公共飛行器搭載站點等候固定航線的公共飛行器抵達的蟲數也不少,準備返回醫院的赫景安然加入了乘坐公共運輸的一員。
“……赫景?”
剛剛登上公共運輸工具不久,赫景就聽到旁邊有蟲叫了自己一聲。
沒有想到在這時候的公共飛行器上竟然還能遇見熟蟲,而且這聲音聽上去還極其耳熟,赫景朝聲音的源頭看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隻正用好奇眼神打量著自己的高大雌蟲,然後他往旁邊掃視一圈,才看見雌蟲身後晃出了一顆他熟悉的腦袋。
腦袋的所屬者愉快的和赫景打著招呼,“是我,真難得在公共飛行器上遇見你。”
“我也沒有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你。”赫景看了一眼這架飛行器的運行軌跡,“我記得你回家不該是乘坐這條線路。”
“聽說這附近有一家很棒的餐廳,今天我哥剛好有空,我們就專門轉線路過來了。”說話者在提起“餐廳”兩字時兩眼放光。
赫景所認識的所有蟲子裡,只有某隻雄蟲在提起和“吃”有關的事物時會目光灼灼,眼睛發光。
在反公共飛行器上意外遇見的熟蟲正是羅央。
似乎只要能夠每天吃到好吃的並且吃的飽飽的,世界對於對方來說就再沒有什麼事情可以煩惱。雖然和羅央在一起時思維非常容易被帶歪,總是一不留神就忘了自己原本想要去做的正事是什麼,但赫景必須得承認,他享受這樣輕鬆隨意的相處氛圍,當他在學院裡和羅央一同相處時,那些紛繁雜亂的待處理事情仿佛也輕鬆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