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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素素很快就打消了去問秦諒的念頭,天子身子狀況,向來是機密大事。聖上駕崩只是早晚而已,秦諒對聖上極為忠誠,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去為難他。
雖是如此,聖上駕崩的早與遲,關乎到豐裕行。
文素素要豐裕行!
太子妃從正廳回到菡萏院,羅嬤嬤雪紅一陣忙碌,伺候她洗漱更衣。
朝服分為褘衣鞠衣,冊封朝拜等大典上,需著褘衣。餘下的大場合,著鞠衣。
褘衣華麗,靛藍的織錦緞深衣,用金線繡著翟鳥紋,獨一份的尊貴,不宜經常下水浣洗。
羅嬤嬤生怕髒了皺了,小心翼翼捧著回屋放好。
雪紅正在低頭替太子妃挽著衣袖,突然,她手被甩開,太子妃如一陣疾風從她身邊經過,追上羅嬤嬤,扯下朝服往地上甩去。
羅嬤嬤被驚得雙目圓瞪,雙手做托舉狀,半晌都沒動彈。
雪紅亦傻了眼,平時太子妃雖嚴厲,一向端莊穩重,從未見她發過這般大的火。
太子妃胸脯上下起伏,不斷喘著粗氣。金線閃爍的光芒,刺得她雙目赤紅。
羅嬤嬤反應過來,手忙腳亂上前撿起褘衣,不敢用力拍打,拼命吹著沾上的灰。
「雪紅,快扶太子妃去歇著,太子妃累著了。」羅嬤嬤噗呲吹了幾口,急著去吩咐還楞在那裡的雪紅。
雪紅慌忙上前,試探著攙扶住太子妃的手臂,觸及間只剩一把骨頭的瘦弱手臂,雪紅莫名地心酸,哽咽勸道:「太子妃這些時日累著了,先好生歇歇吧。」
太子妃眼前陣陣發黑,她想了很多東西,又似乎什麼都沒想。雙眼乾澀到刺痛,她坐下來,低頭伏在塌背上,合上眼,眼眶溫熱,淚順著臉頰滑落。
雪紅看到太子妃瘦削的雙肩聳動,她扎著手,想要勸,卻不知如何開口,急得臉都白了。
羅嬤嬤放好褘衣走出來,雪紅見到了救星,忙上前拉住羅嬤嬤,朝太子妃指了指,又不敢說話,手亂搖亂比劃。
羅嬤嬤看得頭暈,她又氣又急,一把推開了雪紅。待來到太子妃身邊,剛喚了聲「太子妃」,便被太子妃嘶聲力竭的「滾」,嚇得將所有的話都趕緊吞了回去。
雪紅見羅嬤嬤都被訓斥,更不敢上前,朝羅嬤嬤打了個手勢。兩人躡手躡腳出了門,斥退丫鬟婆子,立在門外守著。
過了一會,羅嬤嬤不放心,偷偷掀開門帘朝屋內打量。
太子妃伏在那裡,許久都不曾動彈,也聽不到聲響,只有肩膀不時聳動。
雪紅跟著探頭看去,她看得難受,退出去站好了。
羅嬤嬤抬手抹淚,低聲哽咽道:「太子妃太苦了。」
雪紅深以為然,道:「太子妃是心裡苦。」
尤其是今日的場景,那般多姬妾被誥封,她們的大喜之日,太子妃這個正妻,太子幾乎不拿正眼看她,她還要言笑晏晏,端莊大度,操心一堆事情。
雪紅是齊重淵太子妃大婚時,到了府里當差。以前她還小,只在太子做些跑腿的活,後來看她機靈能幹,被太子妃選到了身邊伺候。
當時的新婚夫妻,算不得如膠如漆,倒也相敬如賓,太子一個月中,也有近小半的功夫歇在菡萏院。
先是瑞哥兒出生,太子來菡萏院就少了。到福姐兒出生後,太子來菡萏院,多是為了正事,說完便離開。起初從幾個月,漸漸到半年,迄今為止,雪紅也忘記了,太子有多久未曾與太子妃歇在一起。
雪紅雖還未嫁人,自幼耳濡目染,她並非不諳世事的小娘子。
要說夫妻成親久了,過了新鮮勁,親密就淡了。只是去世的李氏,進府時日與太子妃差不多長久,她還生下了四姐兒。
雪紅雖弄不清楚緣由,她能肯定的是,太子是早已厭棄了太子妃。
風吹拂過來,雪紅覺著透骨的寒,她掖著手,低低問道:「嬤嬤,太子妃生了皇太孫,打理中饋,待姬妾們寬和,不是太子妃肚皮里出來的孩子,她也盡到了嫡母之責。殿下與太子妃,怎地就變得生份了呢?」
羅嬤嬤鼻子被冷得發緊,澀然道:「男人都不喜能幹的妻,只喜歡那妖媚柔軟的妾。太子妃能幹,要強。這些有何用,嫁入皇家,對著天潢貴胄,他們哪肯低頭,上嘴皮碰著下嘴皮,都不肯退讓。男人不缺女人,換一個就是,這夫妻情分就淡了。」
有些話不能說,羅嬤嬤就含混了過去。
太子妃是殷貴妃一手教導出來,她處處學著殷貴妃,不知不覺中對著齊重淵時,也像了殷貴妃,總是一板一眼管束規勸。
規勸是正妻之責,規勸多了惹人厭。齊重淵連殷貴妃的話都不耐煩聽,何況是太子妃。
太子妃固執,羅嬤嬤也不敢多勸,勸了便與她一樣,會惹來厭棄。
雪紅聽得垂頭喪氣,腳一下沒一下踢著青石地面,一聲聲嘆氣。
羅嬤嬤斜乜著她,小聲訓斥道:「瞧你這喪氣樣,什麼良娣良媛,能越得過太子妃去!那文氏被封為良娣,什麼望湖院,小廚房,照樣得在太子妃面前伏低做小,坐在太子妃腳下的小杌子上。」
雪紅勉強站直了身,擠出一絲笑,不安道:「嬤嬤,我覺著文良娣真正厲害。張良娣也就算了,她生了兒子。文良娣一個鄉下來的寡婦,無兒女傍身,比起府里的老人,她跟著殿下的時日最短,占了僅有兩個良娣位的一個位置。以後待殿下登基,就算封不了貴妃,一個正妃肯定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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