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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梨花怔了下,苦笑道:「繅絲雖麻煩,大多人家都會。只繅絲的作坊,都是織坊的東家開設,他們嫌棄絲線繅得不好,不肯要。絲線留在手上,也可以自己拿來織布。絲線織布就難得多了,織機得好,織娘的技藝得熟練高超,織出來的布不勻稱,反倒浪費了絲線。織出來的布還要染色,自己留著穿倒無妨,只誰家穿得起?蠶繭又留不住,放久了會生蛾子壞掉。窮人損失不起,大家都習慣了將蠶繭賣給繅絲的作坊。真是可惜,繅絲氣味難聞,蠶蛹卻是好東西,我小時候吃過一次,家中捨不得用油煎炸,只用火焙乾,略微撒幾顆鹽,我分到了一顆,那是我這輩子,生平第一次吃到最美味的菜。當時我就暗暗下了決心,以後要頓頓都吃上蠶蛹!」
文素素認真聽著,心又往下沉了幾分。
馬車緩下來,車外人聲鼎沸,叫賣聲,喊號子的聲音,高聲吆喝聲,交織在一起。
文素素掀開車簾朝外看去,一股鹹濕,帶著海水腥氣的氣味撲入鼻尖。高高的船桅連成一片,降下的船帆,隨風飄蕩。
山詢將馬車停下,拉開了車門。文素素下車朝殷知晦走去,他左手負在身後,朝著西側的一排屋舍指去,「那裡就是衙門設在碼頭的海稅官廨,官廨東側的宅子,就是布行。」
天際吐露魚白,官廨大門還緊閉著,布行的大門倒開著,門前蹲著幾個短褐漢子,朝他們這邊緊緊打量。
殷知晦瞥了一眼,繼續道:「這一排的宅子,都是各個行當,碼頭做苦力的漢子,來自大齊各地,各地有自己的鄉會,不入鄉會聽從管束,在碼頭上幹不了活。」
「讓一讓,讓一讓!」一隊騾車駛了過來,車夫大聲吆喝。
殷知晦伸手拉了文素素一把,「小心。」
文素素道了謝,與殷知晦避讓一旁,讓騾車過去。
騾車陸續停下,一個穿著綢衫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下車,一個同樣穿著綢衫的粗壯漢子上前,與他笑著見禮,寒暄了幾句。
管事轉身離開,粗壯漢子對身後跟著的隨從交待了聲,隨從朝遠處招手。蹲在牆根下的短打漢子們,起身跑到騾車邊,扛起車上的袋子,朝停泊在岸邊的船走去。
在騾車與船之間,搭著幾張案桌,有人坐在那裡,朝扛著袋子的漢子遞過一隻木籤,漢子咬在嘴裡,大步上了甲板。
兩人站著看了一會,陸續有騾車拉著貨駛來,碼頭愈發擁擠熱鬧。
殷知晦側頭看著文素素,她此時面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不禁感慨道:「茂苑碼頭,比京城的碼頭都要熱鬧。不過船趕著裝滿貨離開,碼頭向來早間忙碌一些。這裡太擠,我們走吧,官廨開門了,你可要去看看?」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七少爺看他們,他們也在看七少爺。彼此看來看去,互相試探。」
殷知晦腳步停下來,失笑道:「倒是。我看出了些,等於什麼都沒看出。娘子呢?」
文素素道:「我同七少爺一樣,看出了,又能如何。王爺這些天到碼頭,他可看出了什麼?」
殷知晦沉默了下,搖了搖頭。
文素素抬頭看向殷知晦,好奇地道:「七少爺是如何同王爺細說,七少爺選了我做這般大的事情?」
殷知晦頓了頓,道:「我同王爺再細說了這次差使的難處,有大事在前,這種小事,王爺便不放在心上了。」
用大麻煩擋在小事前,齊重淵只能面對一件麻煩。事情再多些,他就手忙腳亂,無法招架。
殷知晦肯定知道齊重淵的性情,陪著他一道來辦差,真是辛苦他了。
殷知晦深深看了文素素兩眼,剛要說些什麼,這時一個約莫五十歲出頭的男子,臉上堆滿笑迎上來,遠遠就抬手見禮問安,對文素素客氣地道:「這位娘子,是文娘子吧?」
文素素欠身說是,姜行首立刻道:「娘子莫要怪罪,娘子在衙門狀告何員外之事,在下聽何員外哭訴過。這件事,是何員外不對,在下已經罵過了一通......瞧我,真是老糊塗了。在下姓姜,有幸被推舉為布行的行首,何員外與在下是表兄弟。在下替何員外,再次向娘子賠個不是。」
姜行首拱手作揖下去,文素素靜靜立在那裡,也不避讓,受了姜行首一禮。
姜行首直起身,半點都不見惱怒,臉上笑容依舊。
文素素心道能坐上布行行首,果真是厲害,城府之深,何員外拍馬莫及。
姜行首再看向殷知晦,恭敬地道:「在下聽說七少爺來了,七少爺是大忙人,在下想著無論如何都得趕來請個安。七少爺要是不忙,不若前去行里坐著吃杯茶?」
殷知晦頷首應了,姜行首連忙側身在前領路,謙卑又周到。
布行宅子比起官廨要低兩分,古樸厚重也輕兩分,恰到好處地居於下風。
到了正廳,姜行首請殷知晦坐在了上首,他看向文素素,恭讓她坐在殷知晦的下首。
文素素道謝後坐了下去,姜行首伸出的手臂緩緩收回,坐在了末座。許梨花一言不發跟在他們身後,緊張地覷著山詢的動作,立在了文素素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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