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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個逑!」彭全金將身子往外探去, 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泥鰍學著彭全金那樣看,他眼神好,看到香藥鋪子的招牌,忍不住舔了舔唇。
出海到最近的番邦,來回也要近一載。泥鰍最惦記的, 便是曹氏香藥。
「抗貨的苦力都不見了,咱們這麼多的貨,碼頭上那些攔路鬼,莫非又出了新花樣?」
雖說他的東家在江南道, 甚至整個大齊都是數一數二的海商,彭全金出海已經一年有余, 大海茫茫,哪能知曉陸上發生了何事, 保不齊,東家出事被抄家了。
要是東家倒台,這艘船就能歸彭全金了。但他並不敢這般想,船始終得靠岸,若沒有靠山,他一個跑船的老大,好比小兒抱金磚過鬧市。
彭全金罵的「攔路鬼」,便是大齊在各路,各州府設置的商稅院,以及密密麻麻的稅鋪。
稅鋪中的攔頭在各個路口,碼頭等地收取商稅,如茂苑碼頭這種繁華之地,攔頭多達上百人。
攔頭中又分派系,各自背後有自己的勢力,除去徵收朝廷規定的商稅之外,另外還有官府美其名曰的「力勝錢」,打撲錢」,船甫一靠岸就得上貢,從一地到另一地,必須再供奉另外一份買路錢。空船都不放過。他們這種大海船,在攔頭的眼裡,簡直就是金庫銀庫。
泥鰍脖子伸得比蛇都長,眼珠快掉進海中,彭全金一巴掌拍到他後背上,罵道:「蠢貨,教了你多少次,你這雙招子真是白長了。如今方才剛入冬,那些苦力往常不到深冬時,哪會穿夾襖?」
泥鰍皮厚肉糙,彭全金的一巴掌連撓痒痒都算不上,他恍然大悟道:「對啊,苦力們都穿得破破爛爛,又不是咱們,哪有錢穿得如咱們這般帥氣。」
彭全金唔了聲,深以為是。他們這群人常年在海上瓢,被海風吹得黢黑,錢袋鼓鼓,黑來俏,誰看他們眼冒光。
不過,彭全金小眼眯起,警惕地道:「等下靠岸時慢一些,先觀察一下局勢。」
泥鰍趕緊說是,「爺,咱們船上沒吃食淡水,真出事,跑也跑不了啊!」
彭全金神色狠戾,道:「跑不跑得掉再說,絕不能失了先機!」
泥鰍頭點得如小雞啄米,一溜煙跑去甲板,對著船夫一陣指揮。
彭全金站在窗邊繼續盯著碼頭,隨著海船靠近,案上的情形看得更清楚,他看到岸邊壯漢的舉動,腰上佩著的刀鞘,神色大駭。
那是兵!
彭全金趕忙奔到甲板上,泥鰍走過來,緊張地道:「爺,是兵!」
岸上有人喊話,海邊風大,喊話的人聲若洪鐘,彭全金勉強聽清楚了:「大船靠岸,先過江南道稅司!」
彭全金心一下落回了肚子裡,他恍惚聽到了「稅」字,只要「攔路鬼」還在,要錢就沒事。
「靠岸,沒事了!」彭全金揮手,吩咐了下去。
船夫拋錨,埋樁繫繩。彭全金大步走在前,泥鰍挎著黑乎乎的麻袋跟在後面,麻袋裡面裝著銀錁子,準備付攔頭的索要。
岸邊走來兩個身穿綠色官袍的官員,道:「船主何人,請出示憑照!」
泥鰍麻利地遞上了憑照,一雙眼睛咕嚕嚕亂轉,嘴皮子麻利翻飛:「官爺眼生,以前沒見過官爺。官爺。那是船主。官爺,初次見面,給官爺請安了。」
查看憑照的官員斜了眼泥鰍遞上來鼓囊囊的錦緞荷包,他笑了聲,將憑照遞給一旁的同仁:「你再核對一下。」
泥鰍眼都瞪圓了,跑了這麼多年的船,還沒見過不伸手接錢袋的官員,真是見了鬼!
彭全金在一旁看在眼裡,忙大步走了過來,客客氣氣拱手見禮:「官爺,在下乃是這艘船的船主彭全金。官爺若有什麼問題,儘管告知在下便是。」
先前說話的官員道:「原來是彭船主,本官是戶部江南道稅司的韓郎中,如今海稅變了,江南道的賦稅,由戶部的稅司直管。海稅的徵收細則多,彭船主先別著急,先讓穿上的船夫們歇息,貨待彭船主了解過新海稅細則之後再卸,按律繳納。」
官員便是問川與喜雨,彭全金聽得一頭霧水,見他們客氣,只能暫且按耐住,交待了泥鰍幾句,跟著前去了以前的稅鋪,如今臨時的稅司。
進了值房,問川招呼彭全金坐,「壺裡有熱茶,彭船主隨意。」
喜雨取了冊子過來,放在彭全金面前,講解道:「進出海的貨物,賦稅徵收的額度不一,按照各種貨物分門別類徵收。具體的分類都寫好了,彭船主且了解一下。」
彭全金也顧不得吃茶,趕忙翻開看起來,問川在一旁道:「計稅的貨物多,這本冊子就給彭船主了,以後慢慢讀。」
「課四十!」彭全金看到各種寶石的賦稅,失聲喊了起來,「韓郎中,咱也就直說了,要是課稅四十,以後的各種寶石,只怕要賣到天價,無人敢做這個買賣嘍!」
問川不急不躁地道:「珍珠低一些,貴人不戴寶石,只佩戴珍珠也珠光寶氣。大齊的海里也有珍珠,從南番過來的南珠,比大齊的珍珠貴好幾倍的價錢,大齊人要支持大齊人的買賣。」
彭全金看著文書不語,腦子卻轉得飛快。
寶石不起眼,大不了少帶一點就是,身上可以隨便塞,以後到大齊的寶石,矇混著過關,還能省了這筆買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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