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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梨花點亮燈盞,喜滋滋捧著一身新衫裙走來, 道:「山詢備好了衣衫,說是老大不滿意再換。」
衣衫是深青細布衫裙,里外鞋襪齊整。無論針線與布料,比文素素先前的粗布舊衫好上數倍。
許梨花攤開衣衫,道:「山詢夜裡前來接小的, 讓小的跟著伺候老大。瘦猴子與貴子都羨慕得很,想要跟著一塊來。山詢說,七少爺沒開口讓他們來。呵呵,誰叫他們是男人。」
「七少爺待老大真好, 真妥帖。早食有羊肉湯餅,還有白切羊, 雞絲白粥,黃橙橙的鹹鴨蛋。」
許梨花咽了下口水, 說得眉飛色舞。
文素素穿上衣衫。換上了新鞋,在地上踩了踩,大小長短合適,鞋面同樣是青色細布,鞋底是密密的千層底,走路輕盈便捷。
山詢做事真是妥帖。
許梨花還在雙目放光喋喋不休,文素素淡淡地道:「閉嘴。」
許梨花話戛然而止,瑟縮望著神色肅然的文素素。
「跟著我出去,你要切記住,多看少說,管住嘴。管不住,禍從口出,就是一個死字。」
文素素語氣永遠平淡,許梨花卻聽得後背發寒,忙不迭點頭,「是,小的記住了。」
「遇到不懂之處,你記在心里,在私底下無人之處,可以問我。多跟著山詢問川他們學習,不止是山詢問川,所有人都可能成為你的老師。」
不止是許梨花,何三貴與瘦猴子一樣如此。出身底層倒不重要,關鍵是世面見得少,這是他們最缺乏,需要盡力彌補之處。
殷知晦讓許梨花跟來,除了方便之外,也要看她的御下。
小細節尤為重要,細枝末節處,向來容易出錯。
洗漱後用完飯,天空變成了深藍,文素素走出去的時候,殷知晦恰好也從齊重淵客院的方向走來。
文素素曲膝見禮,殷知晦頷首回禮,上下打量著她,從本白衫裙換成青色,此刻與天色融為一體,沉靜如薄霧中的山巒。
問川前來馬,山詢駕車等在那裡。殷知晦接過韁繩準備翻身上馬,動作停下來,看著走向馬車的文素素問道:「你可會騎馬?」
文素素思索了下,保守地道:「學一學應當就會了。」
殷知晦嘴角不禁上揚,她總是能給人驚喜,「待你身子好了,以後出去就騎馬。」
文素素道了謝,同許梨花一起上了馬車。車很快行駛起來,低垂著頭的許梨花長長呼出一口氣,摸索著身下八成新的坐墊,羨慕地道:「上好的錦緞拿來當坐墊,小的這輩子都沒穿過錦緞,只穿過放置年成久了,已經褪色的綢衫。」
文素素微蹙起眉,問道:「你以前家中可養蠶織布?」
雖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吳州府遍地機杼聲,江南道的海稅能影響到大齊的國庫,百姓的日子實在艱難得過了。
許梨花道:「我們村子裡家家戶戶都種蠶桑,織布。有地的富戶家,種得更多。小的家窮,賃了富戶家的三畝地,富戶不許在田埂空隙處種桑,說是桑吃地的肥,壞了莊稼收成。小的家就在房前屋後種一些桑麻,多少養一些蠶,蠶繭賣給繅絲的作坊,每年到時候他們會到村子裡來收。麻布不值錢,麻都留著自己織布,說起來,現在正是賣春蠶的時候。」
「春蠶?還有夏蠶秋蠶冬蠶?」文素素不懂蠶桑,認真問道。
許梨花好奇看了眼文素素,心道她也來自鄉下,難道這些都不懂?
不過許梨花不敢多問,解釋道:「只有春蠶夏蠶秋蠶,一年能養三次。衙門有規矩,種蠶桑只能頂多占據一成的莊稼地,拿莊稼地種蠶桑的人家,衙門要徵收賦稅。勤勞的人家,在山上墾荒多種幾顆沒人會管,種多了,衙門同樣要收稅。交掉稅,養蠶是精細活,採桑餵蠶換簸箕,伺候得不好就死了。辛辛苦苦到頭來,也不剩幾個錢,沒人願意多種。」
糧食產量低,江南道還是魚米之鄉,朝廷考慮到了糧食稅收,吃飽飯同樣重要。
文素素神色凝重了幾分,看來,這裡面的關係更加複雜了。
許梨花說道以前,臉上多了幾分悵然,「織機貴,小的家就買不起,同鄰居幾家合在一起,買了一架織坊不要的舊織機,輪流著織麻布。收來的麻不多,小的以前最討厭就是收麻洗麻,麻泡在水中,臭得很。最辛苦便是剝麻,績紗,麻片用指甲劈成麻絲捻麻線,手指甲都劈開了,疼得很。小的阿娘姐妹的指甲,從沒好過。織出來的麻衣,都是阿爹哥哥他們穿,我們穿他們的舊衫。」
許姨娘摳著指甲,她右手大拇指指甲缺了一半,手粗糙寬大。
文素素看向自己的雙手,同樣粗糙,骨節粗大。
都是貧窮辛勞的痕跡。
許姨娘:「養蠶時節正是是農忙的時候,與織布一樣,向來是女人的活計。阿娘同我們姐妹,忙得腳不沾地,除了下地幹活,還要養蠶。我恨死了那時候的日子。」
農婦比農夫要辛苦,下地幹活洗衣做飯,在江南道還要養蠶織布紡紗。
現在說艱辛苦難毫無意義,文素素沉默了會,問道:「蠶繭留下來,自己繅絲,賣絲線給織坊,少經一道手,會得錢多些。你家怎地不自己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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