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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素素就那麼從容立在樹下,一身深青衣衫,風捲起衣袍外角,裡面露出一截本白的孝服。
秦諒手負身後,周身氣勢陡盛,沉聲道:「皇城使一向被稱為孤臣,歷經本人的手,不知讓多少人家破人亡。官員懼怕我,忌憚我,也有人詛咒我,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本人在京城的名號,能止小兒夜啼。」
文素素微笑著道:「我知道。」
在暗夜中,不知暗藏著多少殺機,皇城使就是聖上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刀,
秦諒毫不掩飾讚賞道:「文娘子乃是柔弱婦人,自從角門進來,與本人一道坐著吃茶,像是走親訪友,極為隨意自在,未曾有過半點懼色。本人覺著很新奇,本人除了聖上,從不與他人往來。」
她借著茶,輕描淡寫回應他不欲冒險的託詞,他不挑明,她亦沉得住氣,絕不先顯露急迫。他表明態度,她更乾脆,且比他這個渾身透著殺氣的酷吏還要狂傲。
文素素輕嘆一聲,「那還真是沒趣啊!」
秦諒在辦差中,遇到過無數或狡猾,或狠戾,或聰明的人。
文素素卻與他們所有人的都不同,是他平生從未所見。
她精通賦稅帳目,江南道的情形,他一清二楚,借著她的手方理得順當。
換作他前去,他萬萬做不到,他一向只會殺人。
能做出這般多的大事,秦諒從不懷疑文素素的本事,她能做到何種地步。
秦諒笑起來,道:「無需應酬,只管照著君王命令行事,倒也簡單省事。文娘子如今不也這般,深居烏衣巷,抬手翻雲覆雨。」
文素素道:「好說好說。」
秦諒愣了下,笑容更甚,「文娘子真是不客氣。外面風涼,娘子請屋裡去坐。」
文素素說好啊,轉身就向前面走,「我等下還有別的事,秦皇城使,請恕我不能多留。」
秦諒詫異了下,文素素腳步不停,轉頭看向他,認真地道:「我要去見秦王妃。」
「秦王妃?」秦諒毫不掩飾,驚訝出聲。
「是,秦皇城使,我要借你的人一用。」文素素很是隨意地道。
秦諒腳步微頓,意味深長地道:「文娘子真是不客氣。」
文素素麵不改色地道:「我見秦王妃,是救人性命。福王福王妃的屍骨未寒,貴妃娘娘薨逝,喪事太多了。秦皇城使只要讓我進秦王府就可以了。」
何三貴打探到,秦王被勒令在府中反省,府邸周圍有皇城司的探子看守。
秦諒擰眉,片刻後道:「可。」
文素素頷首道謝,秦諒好奇地道:「娘子就不懷疑,烏衣巷有皇城司的人?」
文素素嫣然一笑,道:「我又不做壞事,隨便他們查探。」
秦諒失笑,「文娘子是不做壞事,只做大事。」
到了門口,秦諒躬身抬手打起了門簾,文素素自在坦然走了進去。
秦諒望著自己的手,旋即自嘲一笑,神色很快恢復平靜,跟著進屋。
秦王府。
夜已深了,秦王府一半燈火通明,嬉笑聲陣陣。一半黑暗安靜,隱約的燈火,在窗欞上搖晃。
秦王妃枯坐在軟塌上,臉色蒼白,左眼充血,右手小指腫得透亮。
隨嬤嬤輕手輕腳進屋,覷著秦王妃的模樣,心裡一陣難受,輕聲道:「珩哥兒已經睡沉了,嵐姐兒吵了一會,乳母餵過奶,也已經睡了過去。」
珩哥兒醒了過來,只說話口齒已經模糊,吐字不清。
秦王妃無數次求菩薩,只要珩哥兒能醒過來,能活著就好,她已經不抱怨。
如今看來,珩哥兒變成這樣,反而能護住他的性命。
隨嬤嬤見秦王妃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她嘴皮張了張,卻什麼都不敢說出口。
貴妃娘娘薨逝,秦王在前院與姬妾飲酒作樂,這是在替秦王府招禍。
周王被立為太子,秦王除了造反,已經沒了繼位的可能。
樹倒猢猻散,兩兄弟曾如生死仇敵,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無人能勸秦王,他如今徹底瘋了,醉酒後更是六親不認,要不是護衛拼死攔住,秦王妃估計已經死在了他的手上。
窗欞上,傳來輕輕的叩擊聲。隨嬤嬤驚了跳,忙問道:「誰?」
無人回答,隨嬤嬤趕緊奔到窗欞邊,打開了一小條縫,朝外看去。
文素素立在窗欞下,朝她頷首,「隨嬤嬤,是我。」
隨嬤嬤跟見了鬼一樣,轉動僵硬的頭看向秦王妃。秦王妃也聽到了,她呆了片刻,然後抬手猛地捂住了臉。小指被扯著劇痛,她無力地垂下手:「讓她進來。」
她的樣子,下場,無需掩飾,掩飾不住。
隨嬤嬤起身朝外走去,文素素很快進了暖閣,借著微光瞧著她,道:「果真如此。」
「你千辛萬苦進來,就是為了來看我的笑話?」秦王妃木然道。
「不算辛苦,王府建造有規制,你的院子在中軸線上。前院很熱鬧,府里的僕從下人應當都去瞧熱鬧了。」文素素在秦王妃身邊坐下來,對緊張不安的隨嬤嬤道:「我同王妃說幾句話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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