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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素素緩緩走到花瓶邊,捻著枯萎的花瓣,緩緩吐出口濁氣。
現今是七月,至少還要熱上兩三個月。在不透風,又悶又污濁的屋子裡呆著,花受不住,她也受不住。
她絕不能病倒!
文素素當下便招呼內侍上前,低聲吩咐道:「將窗欞打開透氣,多擺幾個冰鑒,去換梔子花,多留些枝葉。」
內侍抱著花瓶下去,與值守的琴音低聲回稟了文素素的安排。
病人不得見風,受寒,琴音愣了下,下意識看了眼文素素,見她沉靜的側影,抬手扯了扯被汗水濡濕,貼在後背的衣衫,很快起身與內侍一起去忙碌了。
窗欞打開了不多時,冰鑒吐露著涼氣,梔子花的濃香霸道,大殿內的氣味逐漸好聞了不少。
齊重淵臉上的汗流得少了,緊皺的眉頭住逐漸舒展,安穩睡了小半個時辰才醒來。
太陽西下,天色暗沉下來,大殿角落點了幾盞燈,燈光氤氳。
齊重淵睜開眼,腦子裡一片茫然,一時不知身在何處。一道熟悉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聖上醒了?」
齊重淵轉動著眼珠看去,文素素坐在身邊,關切地看著他,驚喜地道:「聖上醒了,我再讓太醫來給聖上瞧瞧。」
輪換來當值的青書趕緊去朵殿,將守著的鄭太醫正領了來。一翻號脈看診之後,鄭太醫正道:「聖上臉色已經比先前好些,挺過了兇險。還是多靠娘娘,重新布置了大殿,沒再那般熱,聖上身子會舒適些,能好生睡一覺。」
齊重淵身子還是萬般不舒服,只是殿內沒再那麼熱,令他好過不少。
文素素端了清水,伺候齊重淵吃了兩口,他便推開了。
一整日都米粒未進,齊重淵早已餓得飢腸轆轆,此時他難得不感到噁心,道:「朕餓了,傳膳吧,就要牛乳粥。」
「粥要慢火現熬煮,聖上等不得。不如就吃牛乳蛋羹可好?」文素素細聲細氣解釋,要是他能吃得下蝦,豬肝,明日就換著加蝦,肝進去,熬煮鹹粥給他吃。
蛋蝦肝加鹽,這些對肝腎病人來說,堪比慢性毒藥!
又問鄭太醫正:「聖上可能吃牛乳蛋羹?」
齊重淵吃了便吐,身子肯定遭不住。難得有想吃的吃食,鄭太醫正道:「聖上只要能吃得下去,便無礙。」
文素素便安排了下去,鄭太醫正告退,讓齊重淵先歇息。
吃完一碗牛乳蛋羹,齊重淵精力恢復了些,靠在軟囊上望著文素素,猶疑了下,道:「瑞哥兒呢?」
文素素見齊重淵果真還是念著齊瑞,道:「聖上放心,太子沒事,韓府丞他們日夜侍奉左右,殷相也在一邊看著,我已經交待了秦皇城使,不得亂傳消息。聖上,太子既然吵著不喜算學,這門功課就算了吧。」
氣歸氣,想到齊瑞一旦真出了事,齊重淵又捨不得。
聽到文素素的安排,齊重淵舒了口氣,「混帳東西學不好,就隨了他去,省得成日惹朕生氣。」
這時,齊重淵終於看到了文素素裹著布巾的手,道:「卿卿的手,燙得可厲害?」
文素素道:「無甚大礙。聖上身子不好,就別操心我了,先養好身子才是。」
大殿內的梔子花香縈繞,涼爽宜人,齊重淵放心閉眼歇著了。
日子倏忽而過,太醫院竭盡全力,齊重淵的病,還是日復一日的嚴重。
未如文素素說預想那般,齊重淵拖過了秋季,在年後天氣乍暖還寒的時候,終於進入了彌留之際。
天氣暖和了幾天,這天下了一場雨,倒春寒到來,冷得好像回到了冬季的時候。
承慶殿一片肅殺,宿衛四下密布,守衛得水泄不通。
東暖閣內,昏睡多時的齊重淵,清醒了過來,睜開泛黃的眼睛,看著滿屋的朝廷重臣,跪在跟前的齊瑞,一旁神色哀戚的文素素,眼角緩緩有淚掉落。
他的江山社稷,他的帝王寶座!
諸多的不舍,如萬箭穿心一樣痛苦,齊重淵卻深知,他快要死了,這些都成了一場空。
齊瑞惶恐不安挪動著雙腿,上前幾步,哭著喊道:「阿爹,阿爹。阿爹別丟下我啊!」
殷知晦上前,低聲勸道:「聖上方才醒來,聲子還不適,殿下的孝順,聖上都看在眼裡,殿下哭,聖上該心疼了。」
齊重淵喘了口氣,啞著嗓子道:「你們都在啊,好好好,以後好好輔佐瑞哥兒。朕將瑞哥兒就交給你們了。阿愚。」
他眼珠轉動,看向盡心盡力侍奉他,消瘦憔悴的文素素,「皇后,瑞哥兒尚年幼,以後就得靠你們兩人,守著他,守著齊氏江山。」
說了幾句話,齊重淵就累得喘起了粗氣。
文素素忙道:「朝臣們都在,他們都聽到了,聖上放心就是。」
「聖上身子還虛著,你們先去大殿等著,先讓聖上好生歇一會。」文素素又吩咐道。
眾人見齊重淵胸膛起伏,說話都費力,再說下去,怕是即刻會斷氣。
齊重淵已交待了身後旨意,留著也無用,眾人忙施禮退下。
殷知晦見齊瑞還在哭個不停,他嘆了口氣,將他攙扶起來,道:「殿下,讓聖上歇一歇,咱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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