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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妃的本事,金掌柜不敢置喙, 畢竟她是秦王妃。至於徐七娘子,金掌柜到底城府深, 就先忍辱負重,待她折戟在江南道, 秦王妃也能知曉,並非是他能力不足,是江南道這塊骨頭太難啃!
萬嬤嬤出來將金掌柜迎了進屋,道:「娘子在算帳,金掌柜要是不急,且坐著吃茶稍等。」
金掌柜道:「勞煩嬤嬤去回稟一聲,事關織娘的事情,我得趕緊同娘子回話。」
萬嬤嬤一聽忙道:「娘子早先吩咐了,織娘的事情要即可回話,金掌柜請進。」
金掌柜走進熟悉的書房,屋裡的冰鑒吐著涼意,徐七娘子正坐在他慣常坐的紅木圈椅里,一手翻著帳冊,一手飛快撥動著算盤珠子,再提筆記錄。
那張紅木圈椅,是金掌柜特意買了木料,請木匠特意做成,心底又酸水直冒。
徐七娘子抬起頭來,對拱手見禮的金掌柜道:「金掌柜請坐,無需多禮。織娘的事情如何了,你且說就是,我這邊算帳,你無需管我。」
萬嬤嬤送了茶水進來,退到門口去守著了。金掌柜不自在地坐在圈椅里,心道既然你讓我說,那我就不客氣了,端要瞧著你真有那般大的本事,能一心二用。
金掌柜抿了一口茶,茶太香,他很快放下了茶盞,從進了大雜院說起。
徐七娘子雙手不停忙碌,繼續算著帳,算盤珠子聲音,莫名惹得金掌柜煩躁不已。
他自認為帳目清楚,且錦繡布莊的帳房,是秦王妃欽點的幾年老帳房,徐七娘子卻要親自算!
金掌柜不由自主端起茶盞,再吃了口茶。茶香氣在唇齒間縈繞,茉莉薔薇還是桂花,金掌柜分辨不清,認為香得過了頭,失去了茶本身的雅致。
再次放下茶盞,手難免重了些,茶蓋與茶盞碰撞,清脆的聲音蓋過了算盤珠子的響動,徐七娘子頭都沒抬,巍然不動。
金掌柜吸了口氣,道:「大雜院裡人比上次去少,我便問了一句......」
徐七娘子終於抬起頭,朝金掌柜看了過來,她神情肅然,令金掌柜莫名地感到了一陣慌張,「院子裡的人回答說,織坊復了工,織娘們大多都回了作坊......」
「何時通知了復工?」徐七娘子打斷了金掌柜的話,問道。
金掌柜話語一滯,他當時真沒關注這個,含糊著道:「應當不是昨夜,就是今早一大早。」
徐七娘子聲音更冷了幾分,厲聲道:「簽了多少人?」
金掌柜趕忙道:「幾間大雜院加起來,一共簽了二十三戶人家。」
徐七娘子飛快問道:「織娘二十三人,其餘家人一共幾何?」
屋裡涼爽,金掌柜的腦門上卻冒出了汗。香茶在嘴裡,變成了無盡的苦澀。
二十三戶人家,二十三個織娘,他們的家人連老帶少,足足有一百零七人。每人五兩身契銀,加上織娘的工錢,購入織機的支出。
這筆買賣,大虧特虧!
金掌柜支支吾吾,臉色發白,徐七娘子沒繼續追問,深吸了口氣,眼神一片冰冷,向來溫和的聲音,變成了如冰雪般寒浸浸。
「金掌柜,你是徐氏的老人,王妃一向善待老人,我也尊著你,想你做了這麼多年的掌柜,你前去大雜院之時,就未多提醒。」
金掌柜坐立難安起來,雙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想要辯解幾句,卻不知從何開口。
徐七娘子道:「你在得知織坊復工時,就該差人來跟我回話。你卻拖到了現在!」
金掌柜吶吶道:「不過大半日辰光而已,我想著先將留下的織娘過了契,夜長夢多,以防他們又變了掛。」
徐七娘子緊緊盯著他,道:「如果我是徐氏兒郎,金掌柜便會以為,我只是徐氏不成器的子孫。我是婦人。因為我姓徐,金掌柜對我的輕視,就多了一層,不成器上,加了無知婦人。」
金掌柜冷汗淋漓,他沒曾想到徐七娘子這般直接,直感到口乾舌燥,吶吶解釋:「我沒有,我沒......」
徐七娘子靠在椅背里,她只是在陳述,並非疑問。
「你看到我在算帳,以為我懷疑你帳目不清楚。金掌柜,王妃曾言,哪怕折一兩銀子,也是折本。哪怕賺十個大錢,也是賺錢。不計投入,不計本錢,只要賺錢!」
徐七娘子突然拔高了聲音,俯身過來,將帳目朝金掌柜面前一扔,「王妃不缺銀子,王妃的銀子,不怕花出去,卻怕折本!」
帳目攤在金掌柜面前,他下意識看去,眼珠不由得逐漸瞪大。
帳目上的數額,直令他腦子嗡嗡,心跳飛快。
秦王妃如此大的手筆,意在整個江南道的紡織行當。
徐氏由秦王妃當家做主之後,她曾立過一條家規:忌撈偏門。
當年秦王妃父親徐志徵當家時,挪用過紡織作坊的銀子去放印子錢,倒並非為了中飽私囊,是因著織坊虧損厲害,銀子挪不開。
印子錢得利高,徐志徵便試圖賺些銀子回來填補虧空。可憐徐志徵才疏學淺,又剛愎自用,身邊不懷好意之人奉承著他,最後連本帶利都折了進去。
秦王妃所言的撈偏門,便是指印子錢這種買賣。絹帛在大齊能當做錢使,與金子,糧食同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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