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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悠車邊塌幾上值夜的丫鬟綠菊杏兒,睡眼惺忪看了眼,見是穿得里三層外三層,含胸縮背的林氏,皆繼續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冬日嚴寒時,恐乳母凍著生了病,將病氣過給主子,她們都穿得很厚。
二哥兒在亮堂處睡不好,暖閣內只點著盞微弱的小燈盞。屋內昏暗,林氏熟門熟路摸到悠車邊,一陣窸窣響動之後,只聽到幾聲哼哼唧唧,便是吧嗒的吃奶聲。
林氏餵完了奶,換了尿布,將二哥兒放回了悠車。她似乎在蓋被褥,聽到哐地一聲響。
綠菊杏兒皆十餘歲出頭,綠菊還在繼續呼呼睡,杏兒要穩重些,她支起半邊身子,揉了揉眼睛,屋內還是暗沉沉看不甚清楚,她便含糊著問了句:「怎地了?」
林氏壓低聲音道:「沒事,不小心撞了下。」
冬日解開衣衫餵奶,屋內有熏籠也同樣冷。杏兒聽林氏的聲音發顫,以為她被冷著了,迷迷糊糊睜著眼睛等著,二哥兒在悠車裡蹬了幾下腿腳,便安靜了下來,杏兒放心繼續睡了過去。
仿佛才合上眼,二哥兒嚶嚶開始哭,綠菊翻了個身,杏兒不放心坐起來,準備下榻去哄。
林氏先一步,上前抱起了二哥兒,飛快地道:「又尿了。你們睡吧,我來。」
二哥兒經常夜哭,伺候的丫鬟們哄不好,只有兩個乳母才能勉強哄睡。今夜府里出了事,薔薇院不清楚就裡,只看到護衛的陣仗,張良娣並僕從們都嚇得不輕。二哥兒哭鬧不止,兩個丫鬟與先前當值的乳母一起,好不容易才將他哄睡著。
平時不錯眼守著二哥兒,兩人早已累到了極點,倒頭繼續睡了過去。
林氏抱著一陣哄,二哥兒的哭聲也逐漸停了,她重新將二哥兒放進了悠車。
很快,二哥兒又開始哼哼唧唧,睡在東屋的張良娣屋子亮起了燈,綠菊杏兒都不敢再睡,忙跟著翻身下榻。
林氏已經先一步上前,將二哥兒抱了起來,用襁褓裹好。二哥兒扯著嗓子大哭不止,張良娣很快走了進屋,緊張地問道:「怎地又哭了?」
這時,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起,范朝大聲道:「張良娣,在下奉命守護二哥兒,不敢掉以輕心,在下進來了,請見諒。」
天氣冷,大家夜裡也穿得嚴實,張良娣看上去很是慌張,忙道:「范統領請進。」
杏兒趕緊點亮了燈盞,屋內一下亮堂起來,林氏好似怕見外男,背轉身不斷哄著懷中的襁褓。
范朝並三個護衛很是守禮,目不斜視走進屋,上前查看。
悠車邊的簍子里,放著濕尿布,悠車裡也濕了一大塊。范朝盯著濕尿布看了片刻,彎下腰伸出手去翻看。
林氏側頭偷看過來,臉色一下變了,手臂不由自主一緊。懷裡的二哥兒被勒得透不過氣,哭聲都尖了。林氏嚇得一抖,趕忙鬆開了手,低頭去哄。
只一下,林氏眼前一黑,雙腿發軟,懷裡的襁褓差點掉地。
范朝摸了下尿布,臉色一沉,很快再去摸悠車的濕褥子。將褥子猛地掀開,濕褥子底下,赫然還有未完全融化的冰渣。
綠菊杏兒驚恐地瞪大了眼,難以置信盯著悠車裡的冰渣。滴水成冰的天氣,要是二哥兒在上面睡一晚,估計連小命都沒了。
二哥兒出事,她們肯定活不了,杏兒頓時跪了下來,綠菊慌忙跟著跪下。兩人朝著范朝張良娣一通磕頭,哭喊道:「小的什麼都不知道,與小的無關,饒命啊!」
張良娣呆呆站在那裡,好像是被嚇傻了,一言不發。
范朝皺起眉,呵斥道:「給我都拿下,帶回去審!」
林氏嚇得魂不守舍,渾身抖若篩糠。護衛上前,奪過她懷裡的襁褓放在塌幾上,綠菊杏兒下意識抬眼看去,哭聲一下哽在了喉嚨中。
襁褓里的孩子,並不是二哥兒。兩人鬆了口氣,旋即又變得慌張起來。
二哥兒不知何時被換走,她們竟然毫無所覺。這份差使,無論如何是當不下去了!
林氏被護衛朝外推搡,她淚流滿面掙扎著回頭,悽慘哭道:「我兒,將我的柱子還給我啊!」
林氏的兒子柱子只比二哥兒大半個月,夫妻倆都在府里當差,丈夫在廚房做採買,她因懷孕時日與張氏相近,被選為了二哥兒的乳母。
能做皇孫的乳母,平時好吃好喝供著,以便有充足的奶水餵養小主子。
二哥兒有兩個乳母,奶水也吃不完。林氏一家都住在府中,方便回去餵養柱子,將他養得與二哥兒一樣白白胖胖。
只是當差時,要時刻守著二哥兒,林氏親自帶柱子的時候極少。先前慌裡慌張,屋中又昏暗,柱子又被換成了與二哥兒所穿的上好綢緞衣衫,她一時沒能察覺出來,悠車裡的不是二哥兒,而是自己的親兒子!
護衛哪容林氏哭喊,喀嚓一下歇下了她的下巴,抓住她的髮髻拖了出去。
綠菊杏兒眼瞧著,很快都不敢哭了,慘白著臉跟在了身後。
范朝朝塌上哭鬧的柱子點了點下巴,示意護衛將他抱走。張良娣已經面無人色,強撐住焦急問道:「范統領,二哥兒呢?二哥兒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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