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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人再遊走幾步,鏗鏘有力道:「吾日日寫文吹捧,此豬沾染了吾筆下天地之靈氣!」說罷,他作勢去攬豬頭。
紅芍藥趕忙上前阻攔,兩人推拉之間,又惹得看客哄堂大笑。
旋即,又有伶人上了台,三人之間自是一番爭搶。
台上鬧哄哄,台下的看客笑成一團,象棚里熱鬧極了。
溫先生立在雅間,透過捲起一半的竹簾朝外看去,神色不由得微微緊張。
一邊的瘦猴子伸著脖子朝外使勁瞧,呲著牙笑花了臉,歪過頭看到溫先生的模樣,不禁愣了下,伸出手指戳了戳他。
溫先生回頭看去,抬手打開他的手,惱怒地道:「作甚?」
瘦猴子眨巴著眼沖他笑,「老溫,你怎地緊張了?這是你寫的戲文,看客喜歡得緊呢!」
溫先生哼了聲,道:「喜是喜,就是不知他們能否聽懂。」
瘦猴子撇嘴,「怎地就聽不懂了,連我都能聽懂。老大說了,天底下聰明人多得是,一次沒能反應過來,多兩次他們就懂了,所以不能想著能愚民。你們讀書人......」
溫先生瞪了過去,瘦猴子從善如流地改口,「我沒讀過什麼書,一開始我就看明白了,好笑得很。哎喲,京城的戲,比我們茂苑那小地方,精彩!」
「閉嘴!」溫先生被瘦猴子囉嗦得頭疼,先前的那股擔憂,倒是消散了不少。
此時,底下琴瑟鑼鼓齊鳴,溫先生連忙緊緊盯著了看台。
紅芍藥不知何時退了下台,改了一身裝扮,扮做粗鄙的村婦。滑稽戲中最能逗樂的「雜扮」來了,她眉眼,進退,走動之間滑稽的姿態,又逗得底下看客連連叫好。
紅芍藥唱:「各位大官人貴人,何苦搶奪民婦的豬?」
「何處來的村婦,此豬與你有甚干係!」
「此豬乃是民婦每日餵食養大......」
紅芍藥話還未落音,便被台上眾貴人官員推搡開,身段柔軟靈活,接連轉動幾圈,倒在地上。
「休得誤了本官爭搶功勞!」
「休得誤了本官分豬肉!」
溫先生下意識繃緊了呼吸,瘦猴子卻朝他大大翻了個白眼,老神在在袖手晃著腿,只管看熱鬧。
老大安排的事,何時失手過?
台上眾人將草扎的豬,已經爭搶得草屑遍地,村婦倒在地目瞪口呆。
台下沉寂了一瞬,有人大聲喊好,有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好一個分豬肉!哈哈哈哈!」
終於,有個斯文讀書人模樣的男子,拍著身邊的同伴,捧腹大笑起來。
「哈哈哈,這不是正應和了前些時日報上的熱鬧嘛!」
「真真是沽名釣譽,厚顏無恥之流!」
「京城這般多的亡魂,他們卻在慶賀!」
「窮人的命不值錢啊!」
「街頭的帳篷,只有達官貴人才能進去,無家可歸饑寒交迫之人,連進去歇一陣都不許。」
「那些報上的文章,能寫出來者,羞煞先人,盡諂媚,溜須拍馬,吾輩羞於與此為伍!」
台下議論紛紛,台上的戲博得了滿堂彩,象棚趁機宣布,會再加唱兩場。
溫先生長長鬆了口氣,與瘦猴子離開回了烏衣巷。
分豬肉的戲,很快火遍了京城。
剛剛辦完賑災差使的相爺沈士庵,樞密使崔攆,皇城司秦諒等重臣,也先後去看了。
幾人很是隨和,只是評了一翻各人的唱功,台上的形態。
朝臣官員們各有意見,被揭穿者,懊惱不能言。
畢竟他們的確沒什麼功勞,甚至亦無苦勞,報上的吹噓,秦王府所搭建的帳篷,最後供給了他們出行,甚至各府女眷們出遊時歇息之地。
這條花費巨大的錦繡之道,在京城京畿到處是災荒的時候,著實是過了!
報上極盡吹捧之能的福王府,搭建帳篷要「賑官」的秦王府,皆毫無動靜。
聖上身著常服,輕裝簡從出宮,也看了一場分豬肉的大戲。
街頭的帳篷還未拆卸,聖上甚至進去歇腳,嘗了一口香濃的香藥湯。
回到宮裡,聖上召來了沈士庵等重臣到御書房,君臣幾人私下商議了許久。
冬至到了,朝堂一反常態,並未舉辦宮宴,封賞。
內侍從宮內,領了聖上的旨意,賞了沈士庵,崔攆,秦諒,張府尹,齊重淵,殷知晦等真正出力賑災之人。
宮宴雖取消了,冬至家宴倒如常進行。聖上坐在高台上,望著底下的一眾兒孫,神色莫名。
筵席後,聖上將三個大兒子,一起叫到了御書房。
兄弟三人上前見禮,聖上神色平靜,道:「都坐吧。」
幾人按照長幼順序,依次落座。
聖上眼神掃過幾人,聲音平平道:「老大,你府里有錢,有銀子,這是天底下皆知之事,就無需拿出來炫耀了。街頭的帳篷,拆了吧。京郊墳地添了上百上千座新墳,你的王府卻行如此張揚之事,恐遭天譴。」
齊重治神色大變,急急搶白道:「阿爹,我的王府是在行善,不懼鬼神,無愧於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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