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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婦人回房後,柳柒當即為雲時卿清洗掉傷口的血跡,重新敷藥包紮,隨後雲時卿又按婦人所言去灶房切幾塊老薑熬了湯,與柳柒各飲一碗,將體內的寒氣驅了個七七八八。
待一切事畢,天際早已露白。
兩人睏乏不已,遂躺上炕淺眠了一會兒。
直到一陣吵嚷聲傳來,夜,徹底結束。
雲時卿掀開被褥跳下炕來到窗前,掀開木窗一瞧,竟是幾日前追殺他們的那群精兵!
「你們有沒有看見兩個男子?中原人、長相俊美、大概有這麼高——」
「別說什麼中原人了,中原鬼都不曾……」
「噓!別亂講!昨晚明明有兩隻艷鬼在雪地飄蕩,小心今晚又找上門來!」
「你們見到了?在哪兒!」
雲時卿折回,說道:「穆歧的人追上來了。」
柳柒撐開眼皮,雙頰有些泛紅。
雲時卿蹙了蹙眉,立刻去試他的額溫:「你受寒了?」
柳柒推開他的手,緩緩搖頭:「是崑山玉碎。」
雲時卿一時無話,而穆歧的精兵已經挨家挨戶搜查起來。
「走,我帶你離開。」雲時卿把人從被窩裡拽出,旋即背著他往外走去。
然而不待走出客房,便聽院中有人喝道:「這婦人,你有沒有見過兩個男子,大概有這麼高——中原人,模樣頗為俊秀。」
婦人淡漠道:「不曾瞧見。」
「我告訴你,這倆人可是工布王緝拿的重犯,你若膽敢包庇,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伍長,休跟一個婦人囉嗦,咱們去她屋裡搜一搜就知道了。」
婦人怒道:「放肆!你們可知這是誰的家!」
精兵推了她一把,嘲諷道:「莫非是贊普的家?」
身後那群兵跟著鬨笑起來。
雲時卿心下一凜,只能背著柳柒返回客房。
他將柳柒放在一旁,旋即拔出佩劍立於門後,如若那群人闖進來,他必殺之。
「你們在做什麼?!」這時,一個女子的聲音自院外傳來,生生將試圖闖入屋內的精兵攔下,「這可是齊格將軍的舊宅,我阿媽是齊格將軍之妻,你們竟敢如此無禮!」
柳柒眉心微動,雲時卿見狀,細聲問道:「齊格將軍是誰?」
柳柒道:「是穆聶贊普的親信。五年前納藏與大夏交戰時,齊格將軍為救穆聶贊普而亡,只是沒想到他的遺孀竟生活在如此偏僻的村子裡。」
許是齊格將軍的威名起了震懾作用,饒是穆歧的精兵也不敢再放肆。
幾息後,腳步聲漸遠,女子的聲音再度傳來:「阿媽你怎麼樣了?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無礙,先進屋罷。」話畢,婦人挽著女兒的手步入茅屋,「東西可有採買回來?」
女子笑道:「阿媽放心,三日後便是女兒的婚期,女兒豈會——哎呀!你們是誰?!」
在母女倆說話的間隙,柳柒已將客房門打開,瘸腿走了出來,旋即揖禮:「在下柳柒,見過符赫夫人。」
婦人面露訝色:「你……」
柳柒道:「今日多謝夫人出手相救,柳柒銘感於懷。」
婦人道:「你是……大鄴朝的那個柳柒?」
柳柒道:「夫人大名柳柒早有耳聞,您與齊格將軍上陣殺敵的事跡盡人皆知,今日得見,實為柳柒之幸。」
符赫看了看他,又看向一旁的雲時卿,雲時卿自報家門道:「在下雲時卿,見過夫人。」
符赫問道:「方才他們所要找尋的便是你們二人?」
如今騎虎難下,而符赫又是穆聶贊普親信的髮妻,柳柒信得過她,遂如實相告:「工布王穆歧十年前謀殺了我朝重臣,繼而李代桃僵在蜀地蟄伏十年之久,如今已將成都府路的二十萬精兵盡收囊中,恐怕用不了多久便會攻進宗哥城,殺掉穆聶贊普取而代之。
「穆歧私吞大鄴二十萬兵馬,無論他能否篡位,大鄴必不會善罷甘休,屆時兩國將不再修好。夫人本是蜀中人士,後又深得穆聶贊普信賴,護了納藏數年之和平。今日柳柒懇請夫人相助,務必將此事告知給穆聶贊普,阻止工布王的野心,保兩國之邦交!」
符赫聞言一笑:「我如今只不過是一階村婦,恐怕幫不了柳相。」
柳柒道:「夫人曾經一馬一槍守護了幾座城池,免了數萬百姓遭人魚肉。莫非現在寶刀已老,護不動納藏國的子民了?」
符赫冷笑道:「休要激我。你們若是有心阻止兩國戰火,便自去丹巴城,只需將消息告知給丹巴城的官員,穆聶自然會知曉。」
雲時卿接過話說道:「夫人也見到了,穆歧的人馬連這種小村落都不放過,更何況是丹巴城?我們若是前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一直沒說話的女子忍不住插嘴:「阿媽,您別管這些事了,當初如果不是穆聶見死不救,哥哥怎麼會——」
「住口!」符赫不想聽見女兒把那句話說出來,便厲聲制止了,轉而對柳柒和雲時卿說道,「國讎家恨早已與我無關,你們若是想救誰,那就用自己的力量去做。」
柳柒自知此時不宜相勸,便忍住了話頭。
穆歧的精兵雖然離開了村莊,但必會在村外設有埋伏,符赫沒有趕他二人離開,只當隨手救了兩個無關緊要之人,每日供幾杯熱茶、幾碗熱羹,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