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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律白道:「陸尚書莫及,本王定會留下他的。」
柳柒回到府上,還未來得及褪下官袍,便顫顫巍巍地取了一粒藥丸服下。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體內的蠱毒竟會在失望痛心的情況下復發。
方才在大慶殿內,他的確想過要將趙律白的所作所為抖落出來,但最後到底還是心軟了。
與趙律白相交七載,彼此又是血緣至親,他實在做不到手足相殘。
柳逢見他面頰略有些蒼白,擔憂道:「公子,是否需要把孟大夫請來?」
柳柒倚在床頭,無力地道:「不用了。」
柳逢道:「可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柳柒閉了閉眼,吩咐道:「你出去罷,我歇一歇便好。」
柳逢蹙緊眉頭,猶豫片刻後點頭應道:「屬下就在門外候著,公子若有需求儘管開口。」
他剛走出房門,就見雲時卿踏著滿地落葉疾步行來。
「你家公子呢?」雲時卿問道。
柳逢側首看向屋內,道:「公子身體不適,正在休息。」
雲時卿當即邁入房中,繞過圍屏來到裡間時,果真見柳柒倚在軟枕上閉目小眠,不由放緩步伐朝他走去。
剛在床沿坐定,便聽柳柒問道:「你就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雲時卿道:「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柳柒睜開眼,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若我沒有記錯,當初在慶州時,歐陽建通敵叛國的罪證可是由你拿走了。那時無論我怎麼懇求,你都不願將它交出來,今日為何落在淮南王手裡了?」
雲時卿道:「信是我給的。」
「你為什麼要給他?」柳柒質問道,「你不是三殿下的人嗎,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不是三殿下的人,」雲時卿道,「從來都不是。」
柳柒以為自己聽錯了,目瞪口呆地看向他:「你說什麼……」
雲時卿道:「我和你一樣。」
我和你一樣……
柳柒猛然回想起來,當初在歐陽府時,雲時卿也說過這樣的話。
那時他從未細想過這句話的深意,原來……原來他說的「我和你一樣」,竟是這個意思。
柳柒忽覺胸口窒悶不已,腹部也隱隱作痛。
他強顏歡笑,眼底卻漸漸滲出了滾燙的水漬,不受控地溢了出來。
雲時卿試圖替他擦掉淚,卻被他一掌拍開了:「別碰我!」
雲時卿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柳柒苦笑,嗓音略有些沙啞:「原來你才是他的謀臣,難怪當初他請纓慶州時你會跟過去,我和師旦才是被蒙在鼓裡的、任人看笑話的人。」
雲時卿握住他的手解釋道:「不是這樣的,他看中的你,在乎的也是你,我不過是他扳倒師家的一枚棋子,與謀臣扯不上半點關係。」
柳柒用力掙脫他,再次斥道:「別碰我!」
雲時卿忙道:「好,我不碰你,你別生氣。」
柳柒紅著眼問道:「祝煜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雲時卿搖頭道:「我不知道,祝煜的事我一點也不知情。」
柳柒失笑,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你還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雲時卿艱澀地解釋道:「我並非有意隱瞞,而是——」
「景禾呢?」柳柒打斷他的話,問道,「他也是被你們逼死的?」
雲時卿道:「景禾想報仇,王爺便答應了他,這才贈其令牌,讓他去獄中探望歐陽建。」
柳柒的唇瓣止不住地發顫:「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布局的?」
靜默半晌後,雲時卿道:「七年前。」
「七年前……」柳柒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啞聲問,「為何是七年前?」
雲時卿道:「當初我為你入獄,在皇城司飽受酷刑折磨,命懸一線之際是王爺救了我,他讓我投向師家,將師家連根拔起,若不如此……你的命也難以保住。」
「他救了你?」柳柒忽然止不住地笑出聲來,「你說得沒錯,若非他出面,的確救不了你。」
雲時卿聞言一怔,問道:「此話何意?」
柳柒忍著腹痛淡漠地道:「沒什麼意思,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見你。」
雲時卿道:「柒郎……」
柳柒側躺了下去,沒再搭理他。
雲時卿在床沿靜坐良久,而後起身走出屋外,見柳逢正坐在石階上,便走近了問道:「當年我入獄之後,你家公子他……他做了什麼?」
柳逢不知他為何突然提及此事,但是心中莫名有些氣惱,冷冷地道:「公子做了什麼重要嗎?」
雲時卿沉聲道:「告訴我。」
柳逢喉結微動,幾息後方才開口:「當初您入獄後,公子去求了陳相,本以為他是您的恩師,定不會袖手旁觀,可是彼時陳相自身難保,就將公子拒之門外了。
「通敵之罪事關重大,朝中人人自危,但凡與陳相史相有關係者,都在想方設法地自保,您和公子當時不過是個從五品的言官,沒人願意為了你們而引火燒身。
「短短五日,公子幾乎是求遍了京中的權貴,其間不知跪了多少人,甚至連額頭都磕爛了,卻始終得不到半點回應。黨政之爭,從來都是血流成河的,後來公子冒死從他老師那裡偷到了真正的叛國罪證,本欲上呈天子,卻遭到了史相的報復,好在二殿下出面救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