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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有人認出了雲時卿懷中之人,驚愕地道:「這不是……這不是柳相嗎!」
「柳相怎麼了?」
「他嘴角怎會有血?」
「柳相!柳相您醒醒!」
「發生何事了?柳相怎會這副模樣!」
「柳相……」
「柳相……」
……
雲時卿雙腿打顫,手臂亦是酸痛不已,可他不敢放手,就這般忍耐著往前走去。
不多時,一輛馬車悠悠而來,在他身前停下。
大理寺少卿沈離掀開簾櫳走將下來,眼裡滿是惶惑與震愕:「這是怎麼回事?」
雲時卿面色蒼白,淡淡抬起了眸。
沈離心頭一凜,也顧不得聽他解釋什麼,當即說道:「上車吧,我送你。」
沈離將他們送回相府,看門小廝往雲時卿懷裡瞅了一眼,臉色陡變,立刻跑向院內,嘴裡吆喝道:「公子回來了!公子回來了!」
雲時卿抱著柳柒邁過了門檻,剛至前院,柳笏和司不憂等人便趕了過來。
「硯書……」柳笏蹣跚走近,嗓音沙啞,盡顯蒼老。
雲時卿雙膝一軟,筆直地跪了下來:「叔翁、師父,我把柒郎帶回來了。」
柳柒軟綿綿地躺在他懷裡,了無生氣。
司不憂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向他的頸側,半晌後顫抖著挪開了。
柳笏眼前一黑,幾息後也跪在地上,伏首道:「臣柳笏……恭送太子殿下!」
司不憂、柳逢、陳小果、以及所有院衛小廝們紛紛下跪叩首。
霎時間,整個相府哀痛不絕,哭號不止。
少頃,司不憂膝行幾步,將柳柒接了過來。
雲時卿不願鬆手,啞聲道:「師父……」
司不憂赤紅著眼瞪向他,怒道:「放手!」
雲時卿眼眶一熱,頓時便有兩滴淚滾落下來。
司不憂不再理會他,強勢地奪過柳柒,起身往後院走去。
不出半日,闔府上下掛滿了喪葬白綾,聖駕來臨時,柳柒已經入棺。
趙律白亦步亦趨地邁上石階,堂中所有人都怒視著他,竟無一人參拜。
他踉蹌著來到棺槨旁,垂眸看向面容安詳之人,道:「他沒死,他肯定沒死。」
司不憂眉心一蹙,正要開口,耳畔傳來了柳笏的聲音:「硯書既已辭官,陛下又何須將他逼至這樣的絕境?他是臣的兒子,早非趙室子弟,於你的皇權沒有任何威脅,陛下犯不著下此狠手啊!」
趙律白訥訥地道:「我沒有殺他,我怎麼捨得殺他?」
柳笏道:「硯書曾輔佐您七載,此乃君臣之情;他本為太-祖皇帝之子,是您的親堂兄,此乃兄弟之義。陛下將他囚禁數日,罔顧君臣倫理、有悖兄弟綱常,便是不仁不義、不孝不悌!」
一旁的內侍官厲聲喝道:「大膽柳笏,竟敢對陛下出言不遜!」
柳笏當即從衣襟內取出一枚令牌,沉聲道:「本官持有太-祖特令,上打昏君、下殺奸佞、內肅朝綱、外攘疆土。當今陛下昏聵無德,逼殺兄弟,本官不過如實訴其罪責,何來出言不遜!」
面對太-祖特令,那內侍啞口莫辨,頓時頷首退至旁側。
柳笏目光沉沉地看向趙律白,「陛下若還顧念著最後一絲情意,便依了硯書的請求,由臣帶他回到揚州,好生安葬了。」
趙律白雙手緊扣著棺木的邊緣,視線凝在柳柒的臉上,雙眼逐漸充血泛紅:「你為什麼非要做我的哥哥啊?我不想要哥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聞及此言,柳笏臉色驟變。
他如何也沒料到,趙律白之所以囚禁柳柒,竟是因為這番緣故!
良久,趙律白顫聲道:「朕、朕……朕不為難他了。他既喜歡揚州,便讓他去揚州罷。硯書是朕的皇兄,朕自會以皇家之儀將他厚葬。」
言下之意,他要派人護送棺槨前往揚州。
柳笏側眸看了看司不憂,見後者面色淡然沒有異議,遂拱手道:「臣替硯書謝過陛下。」
趙律白問道:「柳大人何時啟程?」
柳笏道:「先帝喪事已了,臣也該返回揚州了,今日申時便動身。」
趙律白道:「就不能、就不能多留兩日?」
柳笏止看著他不說話。
默了默,趙律白道,「好,那就今天離開罷。」
相府的白綾在秋風中飄搖翻飛,柳柒之死很快就在京中傳開了。
申時,柳笏下令封棺,雲時卿眼睜睜看著那面棺蓋落下,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在這一刻填滿胸腔,幾欲將他的心臟擠碎。
「起靈——」
一聲令下,十二人肩抬起金絲楠木棺槨。
「跨火盆——」
眾人抬棺越過火盆,緩步邁出大堂,往府門走去。
「神官開路,扶靈歸籍!今起喪柩,諸親莫愁!」陳小果唱畢,眾人送棺出府,竟不想相府外的街道上圍滿了京城的百姓,他們頭戴白花,雙目通紅地凝視著那口棺材,其間也不知是誰起了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緊接著,烏泱泱一群人全部跪了下來。
「草民恭送柳相離京!」
滿城百姓齊聲送別,饒是鐵血如司不憂也忍不住紅了眼。
十二名護衛將棺槨抬上馬車,待一切就緒後,陳小果一揚拂塵,再次唱道:「神官開路,扶靈歸籍!今起喪柩,諸親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