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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時卿道:「這是蕭千塵的主意?」
柳柒應道:「嗯,泊舟原想讓趙律白遭受凌遲極刑,但念在他曾削減西北、西南等地賦稅的情況下留他一個全屍。」
蕭家父子入葬那日,他親口說過會向蕭家謝罪,蕭千塵自是不答應的,此事便就此作罷。
雲時卿問道:「何時賜死?」
柳柒道:「今日午時。」
雲時卿點了點頭,視線移向另外兩卷擬好的聖旨上:「這又是做甚麼的?」
柳柒道:「一道詔書追封永安侯為永安王,四子為二等公侯,並授一品大將軍之封號;另一道詔書則是晉封泊舟的。」
雲時卿聞言擰緊了眉心:「那我呢?」
柳柒揶揄道:「你是皇后,當然要行封后大典。」
雲時卿在他身旁坐定,疏懶地倚在御桌上,似笑非笑道:「臣妾在此謝過陛下。」
柳柒嗔怪般瞪了他一眼,轉而將擬好的詔書交給內侍官,命其送往端和殿。
不多時,內侍官匆匆折回,對柳柒道:「啟稟陛下,庶人趙律白肯請您前往端和殿見他一面。」
雲時卿看向柳柒,後者淡漠地道:「不見。」
內侍官道:「趙律白還說,若是陛下不肯相見,就准許他離宮一遭。」
柳柒問道:「他想去哪裡?」
內侍官道:「淮南王府。」
雲時卿道:「臣去送他,免教他耍手段。」
第137章 紀叟黃泉里
趙律白如今已是庶人, 衣著打扮皆不復從前,然而帝王家與生俱來的貴氣和英俊卻絲毫不減,饒是被禁衛押至淮南王府, 他的面上仍是不卑不亢的神態。
雲時卿隨禁衛軍一道入了淮南王府, 這兒已有許久不曾住過人了, 好在裡面乾淨整潔, 一花一草皆勝從前。
進入庭院後,趙律白回頭對雲時卿道:「可否容我再四處看看?」
雲時卿看了他一眼,旋即點頭。
「多謝。」趙律白微微一笑, 撩袍邁上石階步入了中堂。
雲時卿雖然暗中替他辦了六七年的事, 卻從未來過他的府邸, 眼前的一切於雲時卿而言十分陌生。
正打量時,趙律白開口道:「這是硯書最鍾愛的一件翡翠梅雕, 我原想送給他,可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接受, 我便將梅雕擺放在此處,以便硯書來到王府就能觀賞。」
雲時卿順著他的話語瞧過去, 只見東面的木柜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裝飾物,其中最顯眼的便是那株翡翠雕刻的綠萼梅。
柳柒喜梅,尤愛綠萼,趙律白倒是懂得投其所好。
雲時卿睨了那梅雕一眼, 沒有接他的話。
趙律白似乎並不在乎雲時卿的想法, 逕自穿堂往內院走去, 不多時又說道, 「這棵石榴樹是硯書三年前栽種的, 今年已經開始掛果, 也不知果子成熟後甜不甜。」
他像是在對雲時卿炫耀, 證明他和柳柒曾經多麼要好,多麼親密無間。
雲時卿心裡雖然不痛快,但念在趙律白已是將死之人,便沒有計較什麼,畢竟他和柳柒是拜過堂的夫妻,僅這一條就足以將趙律白擊潰。
石榴樹蒼翠繁茂,紅彤彤的小果兒掛綴其間,點紅映翠,煞是好看。
趙律白隨手摘下一顆尚未成熟的石榴□□著,待玩夠了便將其扔掉,轉而穿過垂花石門前往後院。
這一路上趙律白都在絮絮叨叨,連柳柒摸過的石頭他也要念一念,雲時卿左耳進右耳出,全當他是在放屁。
後院是極其私人的領域,雲時卿和一眾皇城司禁衛在院中止步,嘴裡提醒道:「再過半個時辰便是午時了,趙公子,回宮罷。」
趙律白道:「我進去坐一坐,很快就走。」
雲時卿不疑有他,側過身看向石牆上的薔薇叢,他想,這些薔薇如此冷艷,定然又是趙律白依據柳柒的喜好所栽植的。
院裡的風透著一股子淡淡的花香,禁衛們持刀立在兩側,神色異常肅穆。
正這時,屋內隱約傳來了一聲稚童的呼喚,雲時卿仔細辨聽,下一瞬,臉色驟變。
「爹爹,爹爹……」
這是棠兒的聲音!
「棠兒!」雲時卿疾步奔向屋內,卻在踏上石階時被兩把鋥亮的刀攔住了去路。
原本隨他一同押解趙律白的皇城司禁衛,此刻居然對他拔刀相向。
雲時卿心中一緊,目光冷厲地掃視過去:「做什麼?」
不待禁衛開口,趙律白便抱著棠兒走將出來,笑向他道:「我竟不知你們的孩子都長這麼大了,如此水靈,真是惹人憐愛。」
雲時卿沉聲道:「趙律白,棠兒怎會在你手裡?」
自從柳柒搬入宮裡後,棠兒也隨他進了宮,由乳娘和宮娥仔細照顧,沒想到趙律白還有這個本事,把棠兒挾持出宮了。
趙律白笑了笑,卻是答非所問:「這孩子的眼睛像極了硯書,我很喜歡。聽說他叫『棠兒』——是海棠的棠麼?這麼一看,你和硯書還真是情深意重啊。」
雲時卿怒不可遏,當即踹開攔路的兩名侍衛直奔向趙律白,不料侯在院內的一眾皇城司禁衛們此刻俱都反水了,紛紛拔刀攻了過來。
趙律白悠悠然坐在檐下的竹椅內,將棠兒放在膝上溫聲哄道:「棠兒,喜歡二叔這裡嗎?」
棠兒沒有見過趙律白,並不喜他,掙扎著要從他身上下來,嘴裡不住地喊著「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