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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柒強忍不適道:「多謝陛下關愛,臣無恙。」
昭元帝見他面色蒼白,說道:「今日早朝到此為止,眾臣工且退朝罷。」
散朝時天剛露白,宮城裡燈影重重,紅牆綠瓦上蒙著一層微薄的霧色。
柳柒步緊步行出宮外,其間有不少朝臣走近了問候他的身體,都被他含笑應了去,直到那人來開口,他才冷下臉來。
「好端端的,大人怎麼又吐了?」雲時卿一襲緋色官袍,將五官襯得格外英挺,卻也莫名有幾分凌銳與不易察覺的疏離感。
柳柒無視他的問候,繼續往前走去。
雲時卿似乎鐵了心要為難他,不禁打趣:「大人最近總這麼吐,瞧著也不像是有病的樣子,莫非是身懷六甲、孕症發作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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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入木三分譏
他一句身懷六甲, 頓時讓柳柒停下了腳步,鴉羽長睫震顫不休,素來平靜溫和的眉眼也逐漸變得冷厲。
雲時卿沒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 嘴角笑意似乎有一瞬的僵硬。
蕭牆靜, 燈影濁, 闔宮杏花初綻時, 道是春尚早。
濕潤的晨風掠過,抖落一地銀白。柳柒在杏花樹下緩緩抬眸,冷冰冰地注視著眼前之人:「雲時卿, 你可知你這濁口臭舌有多令人討厭?」
雲時卿靜默當下, 心頭隱隱有股微妙的、荒唐的預感。
他下意識看向柳柒的腹部, 對方似有所覺,怒然轉身離去。
緋色官袍的男子在杏花雨中佇立良久, 直到柳柒走遠後他才回過神來。
「柳柒!」雲時卿一聲呼叫霎時便引來了數道目光,而他卻渾不在意, 快步流星走將過去,扣住柳丞相的手腕把他拉到一處宮牆下。
百官們駐足不前, 三五結群於宮門下探頭觀望,議論紛紛。
「雲大人為何這般凶,莫非柳相得罪了他?」
「難不成他想以下犯上?我們要不要過去勸一勸,若雲大人真動起手來, 柳相必然會受傷。」
「若雲時卿真動起手來你們誰是他的對手?天子腳下, 朗朗乾坤, 量他也不敢胡來, 咱們還是靜觀其變, 莫要橫生枝節。」
「對對對, 諸位大人還是別操心了, 想必只是些不足為外人道的恩怨情仇罷。」
「嘶——說來也怪,當初柳相沒說他們有舊情之前,我一直以為他二人是爭鋒相對的宿敵,可自從那話說出來後,怎麼瞧他倆都覺得不對勁。」
兩人自幼習武,耳聰目明,那些探討聲隨風灌入耳內,教柳柒聽得心火蹭蹭往上冒。
他掙開雲時卿的桎梏,正待斥責時,便聽對方沉聲質問道:「你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柒神色自若,眸光卻盡顯疏離。
見他沉吟,雲時卿又問,「吐得這麼厲害,是蠱蟲所致,還是……別的原因?」
柳柒徐徐抬眼,不答反問:「你覺得是何原因?」
雲時卿眉心一蹙,下頜線條倏然繃緊:「莫非真如我方才所說,你……」
玩笑時他什麼話都說得出口,可一旦嚴肅起來,每一個字都絆舌頭。
天光漸明,看戲的臣子們各自散去。柳柒好脾氣地說道:「本官公務纏身,就不陪雲大人在此逗風弄月了,告辭。」
還未來得及邁開步就被雲時卿擋住了去路:「你真有身孕了?」
詰問聲壓得很低,宛如一陣微風悄然掠過。
柳柒淡聲道:「我是男子,怎會懷孕,雲大人莫不是看了什麼志怪傳奇,入了魔?」
見他這般冷靜,雲時卿的喉結上下翻滾,呼吸微凝,與方才氣定神閒逗弄人的神色大相逕庭。
柳柒看了看他,冷笑一聲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申時三刻,鎮遠將軍蕭千塵前來相府拜訪。
蕭千塵乃永安侯蕭煦國的長子,與柳柒年歲相仿,兩人當年於會試前夕結識,堪稱一見如故。後來蕭千塵殿試落榜,便投身至其父的軍營,對戰大夏之際曾屢立戰功,短短几年便擢升至鎮遠將軍,自此鎮守玉門關,使強敵不敢輕易來犯。
此番蕭千塵回京述職,不料蜀中突生變故,遂奉旨前去平亂,如今事已了,不日就要啟程返回玉門關,特來拜訪柳柒,與他暢談豪飲之。
柳柒命後廚備一桌佳肴美酒相待,他因顧忌著崑山玉碎蠱,便以身體不適為由以茶代酒敬這位友人。
飲罷,蕭千塵笑道:「硯書,你可知當初我得知你前往納藏時是何感想嗎?」
柳柒甚是好奇:「洗耳恭聽。」
蕭千塵道:「一介書生孤身翻越雪山前往異國,非等閒之輩敢為也。我以為我這輩子可能要失去你這位摯友了,心痛如刀絞。」
柳柒微笑道:「那蕭將軍可知我當初得知率軍平定蜀中之亂的人是你時,又是做何感想的?」
蕭千塵揚眉:「怎麼想的?」
柳柒道:「提心弔膽了數日,總算可以把懸於喉間的心放回肚中了。」
「承蒙柳相信任,末將感激涕零。」
「蕭將軍戰功彪炳,何必自謙?」
兩人彼此戲謔一番後,柳柒問道:「韞生和李戎可還安好?」
「他倆啊,好得很咧,沒一個讓我省心的。」蕭千塵無奈搖頭,旋即將話鋒一轉,「聽說上次是雲時卿護送你前往納藏,你二人生死相依,結下濃厚的情誼,早已化干戈為玉帛。此事京中各處都有流傳,前不久還有人為你們編了一支皮影戲,叫什麼……《山有木兮木有枝》,頗受歡迎——你倆究竟何時有的舊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