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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官對他揖禮道:「這是御廚按照柳相您的要求備的膳食,還請柳相慢用。」
柳逢接過食盒打開瞧了瞧,裡面有一碗時蔬小米粥、一碟過油醬菜、一碟酸榨木瓜絲,以及一盤櫻桃蜜煎,的確符合他家公子的口味。
柳柒視線落進食盒裡,問道:「是你告訴御廚的?」
柳逢搖了搖頭,柳柒還想問點什麼,餘光瞥見幾丈開外的椿樹上倚著一名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子,對方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湖泊上,側顏輪廓格外凌銳。
柳柒頓時反應過來,放下車簾淡聲道:「不餓,不吃。」
內侍官愣在當下,顯得十分為難。柳逢道了句「有勞這位大人了」,那內侍官當即會意,對他揖了一禮轉而離去。
柳柒的確沒有半點飢餓感,他被孕症折磨了一個多月,每日只食些清粥糕點,除了被雲時卿折騰的這幾日,平素幾乎察覺不到飢餓,更甭提饞嘴什麼食物了。
當然,偏酸口的山櫻桃除外。
思及此,柳柒道:「把那碟櫻桃煎留下。」
一路走走停停,春蒐隊伍總算在兩天後抵達了皇家獵場天鹿苑。
彼時已近黃昏,紅霞漫天,山麓景色旖旎秀美,幾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和翰林院的學士們還未邁入行宮便忍不住吟詩賦詞、抒情述志。柳柒腹中揣著孩子,今次顛簸了一路,頗有些疲乏,便沒有參與附庸風雅之事,在行宮官吏的帶領下去了西苑的房間歇腳。
他坐在桌前,單手撐著額頭,模樣甚是疲憊。柳逢要了一壺開水倒與他服下,擔憂道:「公子您還好嗎?」
腹中的孩子無論如何也打不掉,柳柒索性不把他當回事,故而沒將最信賴的孟大夫帶在身旁,這會兒受了顛簸,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來,也不知是疲憊所致還是身體出了狀況。
他搖搖頭,輕聲應道:「無礙。」
柳逢不敢輕易去找太醫過來為他號脈,猶豫片刻後謹慎開口:「是否讓雲大人過來為公子瞧一瞧?」
柳柒心下不悅:「找他做甚,嫌我活得太久了?」
柳逢立刻認錯:「屬下一時口快,公子莫要在意。」
暮色至,微風漸起,山麓氣溫稍降,行宮略有些清涼。
柳逢從行李中取出一件湖綠色氅衣披在自家公子的身上,不多時便有內侍官來此傳膳。
天鹿苑行宮分東南西北四苑,北苑為昭元帝及妃嬪的下榻之處、東苑供三位皇子棲身、西苑為三品以上重臣的住所、南苑則是四品及以下官吏的落腳之處。
柳柒隔壁住著中書令師旦,出門時正好與對方打了個照面。師旦捋須一笑:「柳相今日氣色欠佳,想來是水土不服罷。書生文弱,難免嬌氣了些。」
柳柒微笑道:「師中書也是文官出身,何來嬌氣一說?」
師旦不露聲色地引開話鋒:「陛下傳膳了,柳相請吧——」
柳柒回了一禮,沒與他客氣,拂袖大步離去。
今日的晚宴從簡,止幾道清淡小菜並兩壺清酒,昭元帝下了旨,待明日眾人狩得獵物再辦豐盛筵席。
柳柒胃口欠佳,隨意吃了幾口小菜便做罷了,散席回西苑時,趙律白見他面色有異,遂關切道:「硯書,方才你在席間飲食甚少,可是菜餚不合口味?」
柳柒泰然道:「勞殿下擔憂了,臣這身子骨不太爭氣,極容易水土不服。」
趙律白輕蹙著眉頭:「當真如此?」
柳柒笑道:「臣何時騙過殿下?」
「既如此,你回去早些歇息吧。」趙律白叮囑道,「若夜裡有何不適,定要傳喚太醫,可別諱疾忌醫。」
「臣領命。」正欲離開時,柳柒似又想起了什麼,低聲說道,「殿下今晚務必派人守好馬廄,切莫讓有心人作了手腳。」
馬是明日圍獵的關鍵,若沒了寶馬良駒,縱然趙律白的騎射技藝再高明,恐怕也無濟於事。
趙律白面色沉凝,旋即點頭:「嗯,我知道了。」
兩人就此別過,柳柒緩步前往西苑,途徑石亭時,竟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內侍官的帶領下往東苑行去,他仔細瞧了瞧,那人正是不久前金榜題名的探花郎祝煜,如今正任職禮部司員外郎,是柳柒的一員下屬。
祝探花生得唇紅齒白眉清目秀,一襲白衣風度翩翩,眉目清冷盡顯疏離,實打實的文人書生,傲骨天存。
如此人物,去皇子落腳的處所做甚?
柳柒搖搖頭,很快便壓下了好奇,轉身回到西苑。
戌時過半,苑內燈火通明。現下時候尚早,眾人似乎都沒什麼睡意,吏部、刑部、戶部幾位尚書大人以及御史台的韓錦秋韓大夫正聚在一處玩骨牌,不以財帛上賭桌,輸家只需吟詩作賦即可,甚是風雅。
柳柒原本有些睏乏,見此情景便有些管不住手,也與他們玩了幾局,輸得最多的是那幾位老尚書,獨他和韓御史勝券在握。
直至亥時五刻,幾位老尚書疲乏睏倦時方才止歇。
回到寢室後,柳柒草草洗漱了一番,正欲上床入睡時,驚覺屋內房樑上有生人的氣息,他不便暴露自己會武功的事實,當即攏緊衣袍疾步往房門口走去。
就在柳柒張嘴呼救時,樑上那人已無聲落在他的身後。
長劍出鞘,寒芒畢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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