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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律白點頭:「就在你和雲時卿聯手斬殺李崇赫時,他被一位紅衣女子用軟劍削掉了腦袋。」
紅衣女子,軟劍,夕妃慈。
是雲時卿。
慶州知州歐陽建和三品歸德大將軍駐慶州軍首領張仁通敵叛國,此二人德不配位、膽小怕事,縱然有叛國之心,也絕無叛國之膽,定是受人指使方能做出這等事來。
但如今歐陽建和張仁都直接或間接地死於雲時卿之手,且通敵的罪證也被他拿去了,即便淮南王向陛下稟明此二人的通敵之舉,也早已死無對證,更遑論再去查探他們背後之人。
柳柒想不通雲時卿此舉究竟有何目的,或者說——是急著在為誰做掩飾。
他已疲於懷疑。
巳時至,趙律白率大軍自安化縣啟程返京。
歷時四十餘日,總算結束了這場戰爭,眾人也不負使命,將丟失的兩座城池盡數收回。
柳柒昨晚和雲時卿在野地廝混良久,晨間醒來後又在馬車內共枕同歡了一回,體內的蠱毒被疏散了大半之多,身體不復此前的倦怠,總算能提些精神了。
途徑慶州時已近暮色,趙律白遂命大軍就地紮營,他本想將柳柒送往城中客棧歇息一晚,柳柒謝絕了他的好意,與眾將士一同宿在營內。
行走了整一日,眾人疲乏不已,除了當值的士卒之外,余者悉皆入睡。
柳柒正打算吹滅油燈,忽聞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往營帳靠近,他毫不猶豫地熄滅了那豆躍動的焰苗,轉而側躺下來。
營帳的簾籠被人挑開,來者踩著細沙款步走來。
「噠」地一聲,器物落桌。
柳柒豎耳辨聽,還未來得及思考雲時卿所持何物而來,便嗅見了一股滾油臊子的香味。
「柒郎知我到來卻還要故意滅燈,莫非是在生我的氣?」雲時卿將碗筷擺放妥善,又用火摺子點燃了那盞還殘存著餘溫的油燈。
柳柒默不作聲地背對著他。
雲時卿走將過來,在榻沿坐定:「今日是你生辰,我特意給你煮了一碗長壽麵,吃點再睡罷。」
柳柒道:「今年的長壽麵已經吃過了。」
「我知道,是淮南王給你煮的嘛。」雲時卿說,「我添了些滾油臊子,還臥了一顆溏心蛋,皆是你愛吃的。」
見他不為所動,雲時卿俯身湊近,貼著他的耳廓呢喃道,「你既然吃了他的面,又怎能不吃我的?」
柳柒淡漠地道:「我不餓,有勞雲大人費心了。」
雲時卿道:「柒郎晨間還與我溫存來著,為何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
柳柒不願再去想歐陽建和張仁之事,深深地閉了閉眼,旋即坐起身對他道:「我吃了你就會離開?」
雲時卿點頭:「嗯。」
柳柒趿著鞋履來到桌案前坐定,用竹箸挑一根麵條吃進嘴裡:「好了,雲大人請回罷。」
雲時卿失落地道:「定是我煮的面不如王爺的美味,所以柒郎才會如此敷衍。」
柳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而後吃掉那顆嫩滑的溏心蛋。
未免他再說些臊耳朵的話,柳柒只好把麵條也吃進肚中,拌著滾油臊子,倒也美味。
雲時卿笑盈盈地看著他,問道:「我和王爺煮的面,哪個更合你胃口?」
柳柒道:「都挺難吃的。」
雲時卿笑道:「那明年我給你再煮一碗更難吃的。」
柳柒沒去看他,淡聲道:「面已吃完,雲大人可以走了。」
「先不急,」雲時卿挪到他身側來,一併從懷裡摸出兩隻精緻小巧的木偶塞進他手裡,「送你的。」
柳柒垂眸瞧去,這是兩隻男性木偶,其中一隻以簪束髮,著圓領錦衣,眉眼含情又風流。另一隻則長發高束,斜襟錦袍著身,五官凌厲,孤冷疏離,如山巔新雪,透著股子涼薄之意。
他握著木偶,水波不興地道:「你從何處弄來的?」
「返程途中閒來無事,便隨手雕刻了兩隻。」雲時卿道,「柒郎可還喜歡?」
柳柒道:「我又不是稚童,怎會喜歡這些物什。」
雲時卿道:「那你還給我。」
柳柒猶豫幾息,把木偶放回他手裡。
雲時卿轉而舉著木偶架在油燈上炙烤,柳柒見狀,忙扒開他的手:「你做什麼?」
雲時卿道:「燒了。」
柳柒奪回木偶,將它們放在離雲時卿較遠的桌角,嗤道:「幼稚。」
微頓片刻,又道,「面吃完了。」
雲時卿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那我再去給你煮一碗?」
柳柒:「……」
許是方才吃得過飽,腹中的胎兒不合時宜地鬧騰起來,他斜倚在案台上,用掌心輕撫肚皮。
雲時卿見狀,立刻湊近幾分,眉宇間略顯擔憂:「怎麼了?」
柳柒道:「孩子在鬧我。」
雲時卿猶疑地看了他一眼,繼而伸出手按在圓肚之上。
突突。
突突。
肚皮無聲鼓動了幾下,觸感極其鮮活,正隔著一層布料傳至雲時卿的掌心裡。
他下意識去按撫,那動靜兒更甚了。
他又按了按,裡頭的小傢伙仿佛得到了感應,愈發歡快地踹著肚皮,教柳柒不悅地擰緊眉梢:「雲時卿,你玩夠了沒?」
雲時卿笑向他道:「孩子捨不得我,讓我今晚留在此處陪他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