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頁
趙律白凝眸看向雲時卿,而後對一眾侍衛說道說道:「把刀放下,請雲相暫去西院廂房歇息療傷,明日再與柳丞相一道回京謝罪。」
「罪臣謝過殿下。」雲時卿對兩位皇子揖了一禮,旋即行往西院。
柳柒心裡記掛著崑山玉碎蠱之事,眼下腹部又無端作痛,不免有些氣躁,遂以身體不適為由向兩位殿下請辭,轉而在侍衛的帶領下前往西院歇息。
接連趕了好幾日的路,不免有些睏乏,柳柒洗沐之後正欲就寢,忽聞一陣叩門聲響起,他立即披上外袍開門一瞧,來人竟是雲時卿。
柳柒微露訝色:「你沒有被軟禁?」
「大人就這麼希望我被關著嗎?」雲時卿調侃道,「雲某雖受了囚,但我想要見一見柳大人,對大人坦白罪行,故而無人阻攔。」
柳柒微垂眼睫,古井無波地問道:「你要坦白何罪?」
雲時卿笑道:「大人還是請我進去坐一坐罷,若教別人瞧見你我這般,恐怕得說閒話了。」
柳柒雖不願,但還是側身請他入了屋,旋即合上房門。
衙署簡陋,除兩位皇子殿下落腳的房間之外,餘下幾處均無地暖。柳柒剛剛沐了浴,身上依稀透著一股子水汽,單薄衣衫難掩腰身線條,發梢上仿佛殘存有冷幽的蘭香。
側首時,昏黃燭光落在他的臉上,留下一抔朦朧的金芒。長睫輕閃,瀲灩有情。
雲時卿不露聲色地挪開視線,兀自在桌前坐定。
柳柒淡漠道:「你想說什麼?」
「大人明日就要回京了,以後再相見,你我就是水火不容的政敵。」雲時卿雲淡風輕地斟了杯熱茶,淺飲幾口後又道,「趁現在還能與大人親近親近,故特來相會。」
柳柒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如今可是個罪身,回京後也不知陛下要如何處置你,以後是否還能與柳柒為敵,尚未可知。」
雲時卿嘆息:「大人莫要如此冷漠,就不能看在這一路的情分上替我求求情嗎?你我好歹夫妻一場,總不能——」
「誰跟你是夫妻!」柳柒打斷他的話,神色甚是慍怒,「情勢所迫而已,你也說過此事做不得真!」
雲時卿笑道:「就算婚事是假,可你我之間的夫妻之實豈能是假?」
柳柒腹痛陣陣,沒耐性聽這人胡言亂語,當即下逐客令:「我乏了,雲相請回罷。」
見他神色有異,雲時卿問道:「你身體不舒服?」
「與你無關。」柳柒略微有些氣躁,語氣不耐,「請吧——」
雲時卿看了他兩眼,旋即起身。臨去時說道:「大人莫要忘了雲某此前說過的話,崑山玉碎蠱乃淫蠱,若非親近之人絕無機會種下此蠱。大人回京之後切記提防身邊之人,如果此人只是單純對大人起了淫心,或許有法子解,若是為了別的……大人處境甚是堪憂。」
柳柒微垂眼眸,沉吟不語。
雲時卿淡淡一笑:「雲某言盡於此,大人早些歇息罷。」
翌日破曉時,柳柒和雲時卿拜別了兩位殿下,而後啟程返回汴京。
二皇子趙律白寬厚仁慈,並未刻意為難雲時卿,免了他枷鎖覆身的屈辱,只派了十數名皇城司護衛隨行看守。
工布王如今北逃至松州,松州乃一處大隘,易守難攻。二皇子和三皇子曾隨昭元帝上過戰場,頗有作戰經驗,故而選擇留在成都府協助鎮遠將軍蕭千塵平亂,並將工布王生擒帶回京城。
陳小果死皮賴臉跟在柳柒身後,柳柒甩不掉,只好把他也帶了回去。
會試迫在眉睫,柳柒片刻也不敢耽擱,從成都出發後一路疾馳,就連夜裡也時常在趕路,偶爾於郊野歇歇腳,至多不過兩個時辰又要繼續奔波,幾日下來竟跑壞了好匹烈馬。
陽春三月時,老樹抽芽,百花齊放。中原的三月雖不及江南溫暖,卻也盡顯春色。
接連奔波了七八日,柳柒的身子已然有些吃不消了,身體莫名有些發熱,精氣神也十分欠佳。然而他心系考試,不肯在中途停留,柳逢幾次勸說未果,只好央求雲時卿去勸勸他家公子。
雲時卿道:「你家公子最討厭的人便是我了,他怎會聽我的話?」
柳逢搽掉額頭的細汗,說道:「公子這兩日鮮少進食,只喝了些清水,斷然不能充飢。眼下已行至襄陽,最多三四日就能趕回汴京,倘若公子在此時累倒,會試必然受阻,陛下一旦怪罪下來,誰也擔不起這個罪責。」
「你倒是深明大義。」雲時卿淡淡一笑,而後追趕上柳柒,「你家柳逢讓我勸你去襄陽城歇一晚再走。如今考試在即,禮部定然早已擬出了考卷,你回去後只管安心監考便是,何必急於一時?反之,你身為主考官卻不顧惜身體,只怕是有命回去無命監考。」
話糙理不糙。柳柒難得沒有與他爭辯,當即行往襄陽城,讓柳逢尋一間客棧暫時歇腳。
傍晚的襄陽城甚是喧囂,柳柒沐浴後坐在窗前眺望樓下的街市盛景,往來行人繁密,叫賣聲不絕於耳。
中原的坊市比之江南可謂有天壤之別,但喧囂繁華卻如出一轍。自打兩年前升任丞相後,他就再沒回過揚州,也不知記憶中的糕齋和果脯鋪子是否還是當年的模樣。
思及此,柳柒忽然很想吃幾塊山楂糕解解饞,便開口喚了柳逢,然而柳逢未至,倒是把住在隔壁的雲時卿給叫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