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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腳步聲漸遠,四周復歸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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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時卿趕來時,闔屋馨香瀰漫,比百花更濃、比烈酒更醉,邪媚入骨。
他側首凝視著那面繡鶴的屏風,隱約能窺見半個清雋的背影。
雲時卿沒有刻意屏息,迎著異香朝浴房走去,柳柒正衣衫不整地靠坐在浴桶里,渾身被熱水浸透,鎖骨與頸側的皮膚俱被蠱毒浸染,宛如雨後初荷,明艷綺麗。
他的呼吸是香源,每吐出一口,屋內的邪媚之氣愈甚,靠近之人便愈難自持。
倏然,柳柒神色一凜,喉結滾了滾,嘴角立時有血跡滲出。
雲時卿微微皺著眉,未發一言。
柳柒抬袖抹掉嘴角的血痕,沉聲開口:「進來。」
雲時卿靜默幾息,忽然淡淡一笑:「進哪裡來?」
柳柒沒心思和他開黃腔,微一抬眼,語帶命令地說道:「衣服脫了,到浴桶里來。」
雲時卿挑眉:「原來大人喜歡這樣玩啊。」
柳柒眸光一沉,又是一口鮮血噴涌而出,面色漸漸變得蒼白如紙,身體也因腹中的劇痛而顫抖不已。
雲時卿一邊解開衣物一邊說道:「大人這次可是有求於我,若大人得了爽利還想再殺我,那雲某隻能與大人對簿公堂了。」
柳柒一把將人拽入桶內,斥道:「休囉嗦,做還是不做?」
雲時卿與他對視一眼,而後掰過他的身子將他摁在浴桶邊緣,欺身湊近,附在耳畔戲謔道:「明明是你在求我,為何還要對我頤指氣使?就不能放下身段說幾句好聽的話嗎?」
「我和你之間有什麼可——」話音未落,柳柒猝然瞪大雙目,頸側青筋暴起,額角冷汗如瀑。
周身氣力已然外泄,可他的十指仍死死地扣住桶沿,手背骨線根根顯露。
突如其來的痛楚幾乎要蓋過了蠱毒,柳柒已分不清哪種更加致命。
一道熱息毫無預兆地落在頸項處,耳珠似被呷了一下,柳柒渾身一震,頭皮層層發麻。
雲時卿攬住他的腰,言語間儘是狎呢之意:「若大人肯溫柔些,興許能少吃點苦頭。」
納入陽氣後,五臟六腑的痛楚逐漸減緩,柳柒咬緊牙關,抖落了眉骨上的細汗。
他猛抬手肘,讓身後那人與自己分開了寸許:「別碰我!」
雲時卿淺笑:「大人若只喜歡那物,我不用手碰你便是。」
耳畔是浴湯濺打在桶壁上的聲響,柳柒閉了閉眼,重重地呼出一口邪香,嘴裡罵道:「牲口。」
雲時卿絲毫不惱,揪住他濕透的烏髮輕輕往後一拽,迫使他向自己靠近:「大人覺得牲口的滋味如何?」
浴湯只剩殘溫,偏偏情火不滅。陽氣滋養了崑山玉碎蠱,苦痛消失後,柳柒又活過來了。
雲時卿緊送慢拽,柳柒只繃著下頜,半點聲兒也不肯漏,更甭提掇迎。
也不知過了多久,柳柒忍無可忍,回過頭怒斥道:「雲時卿,到底是你中了蠱還是我中了蠱?」
雲時卿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大人累了?我扶大人去榻上罷。」
「雲時卿!」
「大人請吩咐。」
柳柒面色冷凝,可眸底卻隱隱有一簇無法熄滅的火焰在躍動。
崑山玉碎蠱初次的極癮之毒已經不復,他二人此刻都無比清醒。
須臾,柳柒訕笑:「莫非雲相平素辦事時也這般聒噪?」
雲時卿一頓,倏而疾速搗送起來:「大人興致高,樂意在這個時候同雲某說話,雲某豈有不奉陪之理?」
柳柒自知此時討不到半點便宜,索性不與他爭執。
又過了片刻,柳柒穩住氣息,問了個正經問題:「你今日在冉知府那裡可有探聽到什麼?」
雲時卿不答反問:「離月中還有六七日,你好端端的怎就把蠱蟲喚醒了?莫非與沉公子調情時忘了分寸,誤吃了人家餵的酒?」
說罷故意湊到他耳根處曖昧一笑,「你前腳與人調情,後腳卻在這兒同我鬼混,若沉公子得知後,那片冰清玉潔的痴心定要碎成粉末。」
柳柒被惹惱,用所剩無幾的氣力轉過身把人推至浴桶另一角,抬臂抵在他的喉間,沉聲威脅道:「閉嘴!」
水聲嘩啦,悉數濺落在雲時卿的胸膛之上,他氣定神閒地笑了一聲:「成都知府冉年是顆軟柿子,隨便捏一捏便什麼都交代了。」
「他都……」柳柒剛說出口的話又被顛回嗓子眼兒里,剜了雲時卿一眼後接著問道,「他都說了什麼?」
雲時卿質疑道:「大人真要在這種時候與我談公事嗎?」
柳柒語氣不善:「不談公事談什麼?談情說愛?」
雲時卿啟唇欲言,忽聞天字房的小院裡有爭吵聲傳來。
「司珩,你出來見見我!」
「沉公子留步,我家老闆身體不適,正在屋內歇息。」
是沉允聰和柳逢的聲音。
柳柒身體一僵,五指猛然收緊,在雲時卿肩頭留下幾道鮮紅的痕跡。
雲時卿上下吃痛,嘴裡還不忘調侃:「大人如此緊張,足見沉公子在大人心裡的地位。」
沉允聰被柳逢攔在院中,沒有硬闖,而是高聲說道:「司珩,方才是我吃醉了酒,若有衝撞之處還請見諒。我知你身體抱恙,特備了一些調補的藥膏過來,司珩,可否讓我進來探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