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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般姝沒有掙扎,任他緊緊抓住。
江沉不知何處生出的委屈,明明沒有資格委屈,但他還是忍不住輕聲問,「在姐姐心裡,是不是江沉永遠比不上江昭?」
「抱歉。」般姝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
她能理解少年絕望失落的情緒。
明明還那麼年輕,明明已經遭受了那麼多生活的苦難,可他似乎總能更可憐一點。可憐到即便是般姝都心生不忍。
少年穿著藍白色的病服,病服空蕩而寬大,衣服下面好似一具枯骨,他鼻尖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
蒼白的面容綻放著驚心動魄的美貌。
一陣和暖的春風颳過。
掀起少年的衣角,這具單薄的,承受過多苦難的身體上,橫亘的無數道傷疤就這樣暴露在般姝眼前。
江沉慌張地按住衣角,他低著頭,不敢去看般姝的表情,他又一次慶幸自己成了瞎子。
這樣就不用看到她嫌惡的表情。
只有江沉自己知道,他的身體有多骯髒醜陋。
很多傷疤其實都淡了下去,只是那些被火鉗燙過的,被鋼筋洞穿過的傷口太深,深到無論過了多少年,這些痕跡都無法消退。
就連時間都毫無辦法。
江沉覺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他在姐姐面前明明已經夠狼狽了。可是,為什麼總能更狼狽。
少年如同千瘡百孔的破布娃娃,睜著眼睛一動不動,整個世界只剩下無邊的死寂與黑暗。
少年的自尊也死掉了。
般姝沉默幾秒,她抬眸,看向少年蒼白的唇瓣,「你身上的傷,怎麼弄的?」
江沉的嗓子被火熏灼過,從喉嚨中擠出的每個字都顯得那般艱難苦澀,他安靜地垂眼,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砸落,「你會心疼嗎?」
他的聲音嘶啞難聽,「沒有人會心疼江沉,所以這傷怎麼來的,也不重要。」
江昭發燒,他的姐姐會心急如焚地抱著他去醫院,會心疼地掉眼淚。
可是江沉不一樣。
江沉沒死在這個人間煉獄,只是命硬。
明明江沉小時候也很討人喜歡的。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病毒。
般姝輕輕揭開少年的衣袖,雪白的皮膚上,交錯縱橫的傷疤觸目驚心,早就埋藏在心底的某種荒謬的猜想又重新破土而出。
她聲線稱得上平靜,「你被領養過。」
「嗯。」
「江沉,我需要弄清楚一件事。」般姝將少年衣袖放下,她輕聲道,「或許,是我弄錯了。」
般姝走出病房,明明是暖陽融融的春日,她卻如墜冰窖。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慢吞吞道,「七七,把江沉這些年經歷了什麼原原本本告訴我。」
系統:「好的,宿主。」
在般姝離開不久的病房,又來了一位樣貌濃艷的少年。
他站在病床前,居高臨下地望著這位柔弱的、可憐的,他的同胞弟弟。
狹長的鳳眼蓋住陰冷到詭異的光芒。
江昭修長的指尖抵住花瓶,「啪」的一聲,玻璃花瓶骨碌骨碌滾落在地,然後四分五裂,潔白的睡蓮花瓣也如同那碎片般,凋零得徹底。
他撿起一片花瓣,指腹緩緩捻著,直到黏膩的汁液流了滿手,少年才嫌惡地擦了擦手。
這是般姝送給江沉的花。
他連這個都要毀掉。
江沉再也忍不住,可他什麼都看不見,只能循聲慢慢爬過去,胸膛劇烈起伏著,他蒼白的臉上多了抹氣急的酡紅,白得透明的指尖在冰冷的地上不斷摸索著。
雙手很快被碎片割得鮮血淋漓。
那株可憐的睡蓮早就摔得拼湊不起來了。
少年緊緊抓住睡蓮的枝蔓,眼淚無聲地浸濕紗布,順著尖細蒼白的下頜滾落。
「你看你,連朵花都護不住。」
江昭半蹲下來,修長的手猛地扯起江沉的頭髮,「還想和我搶姐姐嗎?我可憐的弟弟,為什麼要來打擾我和姐姐平靜的生活呢?」
江昭不允許他和般姝平靜的生活出現任何一點差錯。
他合該這樣和姐姐在一起一輩子。
即便是這樣的關係。
即便他對他的姐姐有著不軌的心思。
江昭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盯著這脆弱可憐的少年,將擦拭過指節的手帕丟在他身上,淡淡道,「國外有足夠先進的技術可以治好你的眼,出國之後,不要再回來了。」
江沉慢吞吞扶著牆壁站起來,他臉上沒有江昭想像的低落或者憤怒,只是很平靜的闡述,「你是怕了麼,哥。」
尾調咬得極輕,含著淡淡的嘲弄之色。
少年清瘦的腰脊青松般筆直,他扯下眼上的紗布,睜著黝黑而空洞的眼,「當初,姐姐帶走的人應該是我,江昭這個名字也該屬於我,而不是你這個……鳩占鵲巢的蠢貨。」
第423章 眼盲心瞎漂亮女炮灰她成了萬人迷(12)
江沉一向很聰明。
他很快就明白江昭到底在懼怕什麼。
無非是當初在福利院時,他頂著滿身的傷被姐姐帶走,而小江沉,則看上去乾淨又整潔,可也僅僅是看上去而已。
小江沉的衣服底下,是更為嚴重的傷痕。
如果他當初將這些傷口袒露出來,那姐姐還會毫不猶豫地帶江昭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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