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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怪異感纏繞得商亭喘不過氣。
般姝輕輕撫摸少年蒼白俊秀的臉龐,他又瘦了許多,下巴尖細,慘白的唇邊還帶著一絲上揚的弧度。
心尖蔓延開澀然的痛意。
眼淚怔怔滾落。
她緩緩又艱難地闔上雙目,「把他葬了吧。」
那個會甜甜喚她姐姐的小少年,在十九歲這年,徹底死去了。
掰開手指算算。
他真切活著的,竟只有七年。
般姝站起來時,一股莫大的悲哀與淒涼襲上心頭,眼淚簌簌墜落,她哽咽地閉上眼睛,不忍再去看姜芥。
「姝姝……姝姝!」
大概是姜芥的死對般姝的刺激太大。
般姝大病了一場。
但姜芥下葬那天,般姝掙扎著醒過來了。
在這末世,每天都在死人,死人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死了草草扔了出去就算,埋了都算是厚葬。
「在哪?」這是般姝醒來說的第一句話。
謝忱直起身子,他頓了好一會沒說話,直到般姝臉色冷了下去。
他才慢吞吞開口:「已經燒了,埋了。」
「……」
空氣一瞬間凝滯下去。
「埋在哪。」女人聲音很啞。
謝忱猝然逼近她,修長有力的手臂撐在般姝後面的牆上,矜貴俊美的面龐與般姝靠得極近,他聲音里裹挾著痛苦。
「姜芥比我要重要麼?」
般姝沉默。
在謝忱看來,這已然算是回答。
長久以來,埋藏在心裡的不安與妒火通通爆發出來。
少年胸膛劇烈起伏。
微微上挑的鳳眸蘊著毀天滅地的風暴。
「般姝。你就是偏心,你就是喜歡姜芥,我對你來說什麼都不是,是這樣麼?」謝忱紅著眼眶,一字一句地說,「現在姜芥死了,我是不是一輩子都越不過姜芥了?」
「你看著我的臉,是不是只會想到姜芥……」
謝忱無力地垂下手臂。
他恨極了這張臉。
這張與姜芥相似的臉,好像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般姝,姜芥是為她而死的。
般姝眉眼微動,她伸出手指細細描繪著他姣好精緻的面龐。
「你怎麼會這麼想……」
她踮起腳尖,輕輕吻上他的眉心,似是安撫,「你是謝忱,不是誰的替代品,不要這麼敏感,姜芥死得太突然了,我只是還沒有緩過神來。」
「是麼?」謝忱微笑,「可是姐姐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叫姜芥的名字。」
「是因為他陪了你七年,我知道的,姐姐別怕……謝忱不怪姐姐,畢竟是條狗,養了七年也該養出感情了是吧……」
「啪!」
還未說完。
謝忱就被一巴掌打得偏過頭去。
他舔了舔唇,眉梢一挑,「嗯?姐姐為什麼要打我?」
「你不知道嗎?」
般姝漠然地盯著他。
少年抬手捂住女人冰冷的眼眸,低低哀嘆一口氣,「姐姐,不要這樣看我,我只是實話實說。」
「姜芥就是一條慣會搖尾乞憐,下賤的野狗。」
謝忱神情瘋狂。
窗簾被拉得死緊,房間裡一片黑暗。
只有那一小台昏黃的燈打在少年精緻凌厲的下頜,隨著少年的動作,偶爾晃動到他高挺的鼻樑上。
他唇角微勾。
明明在笑,眼裡卻俱是涼意。
「怪我,與姐姐走散,白白被姜芥鑽了空子,以後……讓謝忱永遠陪著姐姐好不好?」
「謝忱!」
「嗯?姐姐。」
「你瘋了,鬆開我。」
謝忱卻將她抱得更緊,明明滅滅的眸中跳躍著病態陰暗的情緒,「姐姐不是說可以給我麼?就現在,就今天好不好?」
「對了,姜芥的屍骨是今天埋的。」
少年瘋了似的激怒般姝。
這樣。
般姝的情緒好像才能為他波動片刻。哪怕是恨,恨也行。
謝忱恨極了她在他面前,總是平靜溫柔的假象。明明不在乎他,卻還要和他逢場作戲。
他不懂。也不理解。
但謝忱知道。
在姜芥面前的般姝,是鮮活的,愛笑的。
她哭了。
謝忱心臟仿佛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捏緊,劇烈的痛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越痛,他就越恨。
他說姜芥是野狗。
可少年知道,真正的瘋狗是他。
謝忱頹敗地鬆開她,頎長清瘦的身形踉蹌著後退,他匆忙地垂下眼,不敢去看她,「姐姐,謝忱不是壞孩子……我只是很嫉妒,為什麼一開始是我,後來就變成了姜芥?他不過是僥倖生了一張與我相似的臉,就能得到姐姐的偏愛與垂憐,而我卻要被迫和姐姐分開十年……」
般姝抬眼。
她認真地說,「我從不是因為姜芥生得像你才救他。」
「我也從未將他錯認成你。」
「姜芥只是姜芥。僅此而已。」
女人平靜的每一句話都變成了尖銳的利器猛地扎進謝忱的心臟,他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眸子,「我不信。」
「他有什麼好?他蠢笨,不聰明,別人說兩句話他就信。」
「他性子鄙薄,卻還藏著又毒又壞的本性,在你面前惺惺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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