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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盛橘只是同桌。」
旁邊的沈定轍很快入睡,虞添識卻是睡意全消,盛橘課間哭過,她喜歡的鄰居哥哥帶女孩子回家了,盛橘擦著眼淚,嘆息:「暗戀怎麼這麼苦這麼卑微啊,他應該是知道我喜歡他的,我都暗示這麼多次了,只差沒表白了,就連我媽,他媽,都看出我的小心思了,暗戀怎麼這麼苦啊。」
虞添識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盛橘,他無法告訴盛橘,他也有暗暗喜歡的人,不同於盛橘將幾乎宣告天下的暗戀,虞添識的暗戀無跡可尋。
沒有期待回應,所以從不卑微,他喜歡沈定轍,並不希望沈定轍知道,這樣,以後分開時也能更體面。喜歡沈定轍是件奇妙的事,虞添識自詡控制力強,唯獨喜歡沈定轍這件事不受他控制,像是飛蛾,本能撲向火焰。
初見沈定轍是在一個雨天,那天的雨很大,天氣糟糕到虞添識差點活不下去,父親虞棟是個酒鬼,年紀輕輕靠在虞添識母親的老本生活,一言不合對著虞添識母子暴力相待,那天虞添識反抗了,將喝醉的虞棟推倒在地,只可惜他還是心軟了,等虞棟緩過來,抄起木棍對著虞添識母子猛抽,虞添識跟他扭打成一團,被他打得奄奄一息扔在路邊。
渾身痛,痛得下在身上的雨點如同石子,一把透明傘出現在他的視線,緊接著,傘的主人替他擋住雨,問他是否還活著。
時間過去太久,對於那天最深刻的記憶是沈定轍善意的雙眼,那天他被沈定轍帶回房間,沈定轍問他想不想跟他走,他沒回答,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走。
他在沈定轍的房間坐了一夜,第二天醒來房間只剩下他一個人,剛想離開,碰到一個捲髮漂亮女人,女人打量著虞添識,說她見過他,說只要他配合,她可以幫他離開那座山村,虞添識警惕地看著她,她笑的溫柔,說:「我叫梁秋儀,昨天見過你,還有你的媽媽,你知道你媽媽為什麼一直留在這裡受苦嗎?因為你在這裡。」
虞添識答應了,再後來,他的事跡被全市乃至全省關注,市里多次派人與虞棟交涉,軟硬兼施,外加梁秋儀給了虞棟一筆錢,虞棟終於鬆口同意梁秋儀的提議,讓虞添識跟著她到鵬城接受教育。
到沈家的第一天,梁秋儀替虞添識舉辦小型歡迎儀式,那天來了很多人,全是虞添識不認識的,他從那些人的眼神時看到憐憫,同情,只有沈定轍不一樣,他看虞添識像看空氣,就好像家裡不是多了一個人,而是多了一個擺件,一個無關緊要的擺件。
但他的善意又無處不在,初來乍到,虞添識不敢亂碰屋子裡任何一樣東西,更不敢問,也不知道該問誰,最簡單的,洗手間觸屏沖水馬桶、數控淋浴器、廚房熱水器等,他都不知道該如何使用。
來沈家的第一個晚上,他和衣而臥,連水都沒敢多喝一口。
第二天,家裡每件小家電旁邊都放著列印的使用說明書,梁秋儀忙,顧及不到這些細節,虞添識猜測放說明書的人是沈定轍,又不敢確定,跑去向保姆阿姨道謝,阿姨證實他的想法,確實是沈定轍準備的。
初到學校,虞添識一開口,全班鬨笑,大家模仿著他的普通話,沈定轍沒有笑,卻在後面的正常談話中有意無意糾正他的普通話;到沈家的第二個月,虞添識感冒發燒,想著熬一熬便好,燒到39度硬是誰都沒說,照常去上課。
第一個發現他生病的是沈定轍,他帶著虞添識去看醫生,在醫院門口罵虞添識:「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個麻煩?你要真這麼覺得,那又為什麼費心費力來鵬城?發燒也是會死人的。」
回去的路是沈定轍背著他走的,虞添識伏在他的後背流著淚,那是他來鵬城第一次流淚,也是唯一一次,也是在那天,他知道他喜歡上了沈定轍,僅僅只是喜歡,沒有奢求。
家裡沒有保姆在,虞添識主動承擔起煮早餐的重擔,沈定轍下樓時桌上已擺好雞蛋灌餅和紅薯煮粥,沈定轍坐到桌邊,「你做的?這真的不是你點的外賣?」
「不像嗎?我六歲就會做飯。」
沈定轍吃了三張餅一碗粥,舒服的靠著椅子望著天花板,「虞添識,以後你也別找工作了,我聘請你當我的管家吧。」
虞添識心動了一瞬,當管家,那樣應該很好,離的近,能時時看著他,關心照顧他的同時不用擔心暗戀他的小心思被揭露,可是不行,真到那一步,他永遠無法與沈定轍並肩。
「還是算了,你走出來不容易,你應該往正高正遠的地方走。」
虞添識聽不得感動的話,扯開話題:「你吃太多了,秋姨在的話估計要訓你了。」
「怎麼不是訓你,你做的太好吃了,不是要出門嗎?還不換衣服?」
出門前沈定轍問他去哪個書店,虞添識回:「市中心育嶺書店,要幫你帶什麼嗎?」
「沒什麼需要的,隨便問問。」
跟盛橘碰頭,兩人從一樓逛到二樓,盛橘眯著眼從書架中間望向對面,左看右看,大概看了半分鐘,才說:「誒,你看那個戴著鴨舌帽的,是不是很像沈定轍?」
只一眼,哪怕對方低著頭壓下全臉,虞添識還是能認出那是沈定轍。
從書架後面繞過去,虞添識走到沈定轍身邊,先伸手拿住他想拿的書:「不是說沒什麼需要的嗎?」
沈定轍應該在笑,口罩上方的眼眉彎彎,「沒什麼需要的不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