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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成蟜進去大殿,徑直往最裡面的太室而去,嬴政坐在太室中批看文書,正好看完了一卷,放在一旁,伸手揉著自己的額角。
嬴政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抬起頭來,道:「蟜兒來了,快坐。」
成蟜道:「君兄頭疾又犯了?」
嬴政嘆氣道:「一個個都不叫人省心,總是有忙不完的操心事兒。」
成蟜一笑,道:「君兄天生便是勞累的命,還不認命麼?」
嬴政笑起來,道:「過來,替哥哥按一下額角。」
成蟜坐過去,就坐在嬴政身邊,熟門熟路的幫他按揉額角,嬴政乾脆舒服的躺下來,躺在成蟜的腿上,笑道:「還是蟜兒令人省心。」
成蟜挑眉,道:「君兄可聽說了,今日政事堂亂成了一鍋粥。」
嬴政淡淡的道:「聽說了,李斯拿人的名冊,已然是送到朕的跟前來了,你看看。」
嬴政說著,指了一下案幾邊緣,高高摞起來的簡牘。
成蟜笑著感嘆:「這般多?」
嬴政道:「不只。」
成蟜隨手拿過一卷,展開來閱讀,道:「都是王綰的親信,十有八九,私心太重了。」
他頓了頓,將簡牘卷好,道:「君兄不打算敲打敲打李斯?」
嬴政躺在成蟜的腿上,仰頭看著他,道:「還不是時機……再等一等。」
罷了,握住成蟜的手,道:「蟜兒可不要偷懶,繼續按。」
成蟜留在嬴政太室,用了夜宵才離開,外面天色已然黑壓壓的,嬴政本打算留他在太室就寢,便不要跑來跑去了,畢竟成蟜的府邸在章台宮外。
但成蟜不願留下來,案几上積攢了那般多的簡牘需要處理,嬴政必然是要通宵的,自己留下來也是幫不上甚麼忙,不如讓嬴政好生處理。
公子成蟜來到公車署,嬴政特意吩咐了騎奴駕士,準備最好的轀輬車,知曉他怕熱,在車上特意放了不少冰凌解暑。
成蟜登上車,很快離開章台宮,轀輬車粼粼前行,離開宮門沒多久,竟然慢慢降速,最終停靠了下來。
成蟜依靠在轀輬車的軟座上,支著手肘,本是昏昏欲睡,車馬一停下來,他便醒了過來,睜開朦朧的眼目,有些慵懶的道:「這般快便到了?」
騎奴駕士沒有言語,成蟜喚了一聲:「來人。」
空蕩蕩的夜晚,沒有一點子聲息。
成蟜微微蹙眉,打起帳帘子往外看去,根本不是自己的府邸,四周也不知甚麼地方,很是荒涼,沒有一處人煙。
成蟜從轀輬車中鑽出,便看到不遠不近的地方,站著一個黑影,夜色本就深沉,四周無有光亮,月光也不算明亮,那人還站在樹蔭的遮蔽之中,似乎不想讓旁人看出他是誰。
成蟜道:「何人如此藏頭露尾?」
那人喋喋一笑,道:「小人不過一介無名之輩,不敢在公子面前展露面容,唯恐污了公子的眼目。」
成蟜也不懼怕,竟還笑了一聲,道:「這般聽來,你很髒了?」
對方頓了一下,明顯是氣結語塞,但很快恢復了正常,繼續道:「公子可知,如今的秦廷正是風雨飄搖之時……秦廷的小輩公子之中,唯獨長公子扶蘇還有點氣候,如今他落得一個殘廢的悽慘下場,再也無緣儲君之位,往後能不能入朝,還要看他的造化。」
成蟜挑眉:「所以呢?」
對方繼續道:「次公子將閭,溫吞平庸,難成大器,根本不是儲君的料子……至於其他幾個公子,也都是平平之資,登不上大雅之堂,那小公子胡亥倒是有點子與眾不同,可惜可惜,他終究不是當年的幼公子胡亥,不過是嬴政收養的義子罷了!」
成蟜微微眯起眼目,他聽對方說出「嬴政」二字,便知對方對當今的陛下,並沒有甚麼敬畏之心。
嬴政姓贏,趙氏,名正,按照當時的規矩,便算是直呼陛下大名,也該用氏加名的稱謂,而不是姓加名,在那個年代,只有貴族才會有氏,男子稱氏不稱姓,直呼姓名是大忌,帶有輕蔑的意思。
對方又道:「偌大的秦廷,無人可以繼承大統,公子你不覺得可惜麼?」
成蟜沒有說話,對方發出恍然的嘆息聲,道:「不,還有一個人,雖不是嬴政的子嗣,不是小輩的公子,卻也是秦廷的公子,秦廷的正統,公子可知,小人說的是誰?」
成蟜一笑:「你說的……不會是我罷?」
「正是如此!」對方又發出喋喋的笑聲,道:「公子你如此冰雪聰敏,機敏通達,又是秦廷的正統,嬴政的親弟弟,便不遺憾麼?憑甚麼嬴政便可主宰天下,而你不行?」
他話鋒一轉,終於說到了正題,道:「我家主人願意傾力相助,幫助公子登上秦皇之位,成為……天下之主!」
「哦?」成蟜道:「你家主人……是誰?」
對方並不回答,而是繼續說服成蟜,道:「只要公子點頭,便可見到我家主人,如今秦廷內憂外患,公子只需要輕輕的一推,便能撼倒整個朝廷,自己登上巔峰,匡扶天下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