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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綰一眼便看到常頞的案几上還有一些文書。
常頞是行人,也便是這次的外交官,主管翻譯一些文書,他在政事堂十足的低調,只會埋頭翻譯,一天到晚甚至不說一句話,午膳也不會與旁人結伴用食,而是自己單獨去用,獨來獨往的,存在感很低。
王綰看到常頞,朗聲道:「常行人,你手頭上的文書,交給小公子,讓小公子來譯。」
自從王綰進來,其他官員都圍著王綰打轉,而常頞反而像是沒看到王綰一般,低頭伏案翻譯,此時才抬起頭來,微微蹙眉,道:「回丞相的話,小公子沒有學過西南方言,恐怕無法勝任,這文書,還是由下臣來譯為好。」
王綰被駁了意思,立刻沉下臉來,道:「常行人,把你的文書,拿給小公子來譯!」
常頞終於長身而起,卻不是將文書拿給胡亥,而是道:「王相,你與小公子的恩怨,下臣不能管,也不想去管,但這文書,乃是下臣的分內之事,下臣理應完成,王相若是想用這種事情扎筏子,怕是找錯對象了。」
王綰沒想到常頞是這般的硬骨頭,十足不給顏面,冷聲道:「常頞,你是想造反不成?!」
常頞道:「下臣不敢。」
旁邊的官員挑唆道:「王相,聽說常頞的祖上,便是饞臣罪臣,一門大辟,後來陛下即位,大赦天下,這才赦免了他們的罪刑,看來這常頞好的沒學到,壞的倒是習了不少!」
常頞猛地抬起頭來,雙手攥拳,死死盯著王綰,那平靜的眼神迸發出一股滔天的恨意。
而王綰看著常頞,似乎根本不記得他的祖上是誰,道:「怪不得,一身的陋習!來人啊,把他帶下去,立刻革去行人一職,我看看往后里,還有誰不聽話。」
「且慢!」胡亥開口阻攔。
王綰笑道:「怎么小公子?老臣身為丞相,自有任免官員的權利,難道小公子想要阻止不成?」
胡亥道:「王相說得對,你身為丞相,的確有任免官員的權利,但常頞錯在何處,你便要罷免了他的行人一職位?難道錯在他恪盡職守,沒有像其他人一般,將自己的分內職責交給我來偷懶?你便要撤掉他的行人。」
他這麼一說,旁的官員們紛紛有些汗顏,有的人是為了巴結王綰,主動欺負胡亥的,有的人是為了自己的仕途,不想得罪王綰,所以不得已欺負胡亥的,而有的人則是隨大流,看旁人欺負胡亥自己也跟著欺負胡亥的。
這便是朝廷,錯綜複雜的朝廷。
王綰冷笑,囂張的道:「怎麼,小公子你不服氣?你才進入朝廷,還甚麼都不懂,老臣便給你上這一課!」
扶蘇今日去了館驛,與路裳和桀儁的會面十足順路,桀儁是個正人君子,他以前雖喜歡胡亥,但也絕不會因著這件事情難為扶蘇,而路裳呢,路裳剛剛即位,需要大秦的扶持才能在南方占有一席之地,所以自也不會主動為難扶蘇。
扶蘇處理了館驛的事情,提前折返回章台宮,準備與胡亥一起用午膳。
他匆匆回到章台宮政事堂,還未踏入,大老遠便聽到裡面傳來王綰的聲音,因著嬴政和扶蘇都不在,王綰的態度極其囂張,帶著一股輕蔑。
扶蘇眯眼目,心中火氣竄起,平日他寶貝胡亥還來不及,哪裡容的旁人這般羞辱自己的寶貝弟弟?
他剛要踏入政事堂,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扶蘇的肩膀。
扶蘇轉頭一看,拱手道:「皇叔,你怎在此處?」
竟是皇弟成蟜。
公子成蟜攔住扶蘇,微微搖頭道:「扶蘇,且與小叔來看看好戲罷。」
扶蘇不解,公子成蟜指了指戶牖的方向,二人看向政事堂之內。
一道高大的人影走入政事堂,那人一身黑袍,雖沒戴著冕旒,卻遮不住的一身貴氣與威嚴,正是嬴政!
嬴政毫無徵兆的走入政事堂,甚至沒有寺人通傳,面上分明帶著微笑,語氣卻不見半分笑意,道:「是誰要在這政事堂講學?朕倒想聽一聽。」
王綰乍一看到嬴政,嚇得腦海空白,咕咚跪下來,道:「拜見陛下!」
其他官員也跟著撲簌簌跪了一地,山呼:「拜見陛下,陛下萬年——」
嬴政沒有叫人起來,而是又問:「是誰要在政事堂講學?」
胡亥道:「回君父的話,是丞相,說要給兒臣好好上一課吶!」
王綰額角都是冷汗,撲簌簌的流下來,這太巧了,這個時辰,陛下合該每日都在路寢用午膳才對,怎麼會突然跑到政事堂來呢?還這麼寸?
嬴政笑道:「哦?丞相要講甚麼學?」
「老臣……老臣……」不等王綰回答,胡亥道:「丞相要講,怎麼革掉常行人的官位。」
「哦?」嬴政道:「據朕所知,常頞身為行人,一直兢兢業業,譯書也從未出錯,大行對此讚賞有加,還總是向朕舉薦常頞,怎麼,如今他犯了甚麼罪過,竟要革掉他的官職?」
「老臣……」還是不等王綰回答,胡亥嘴皮子十足利索,道:「回稟君父,常行人不答允將自己的分內工作,推給兒臣來做,令丞相不歡心了,所以丞相打算革掉常行人的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