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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穿上衣袍走出來,營帳門口堆滿了難民,比昨日還要多的難民,他們嘰里咕嚕說著胡亥壓根兒聽不懂的話,神情萎靡、沮喪、悲傷,有的大哭,有的大喊,嘈雜之聲連成一片。
「哥哥!」胡亥跑過去,道:「發生甚麼事情了?」
扶蘇蹙著眉頭,沉聲道:「都是難民,昨日的洪水十足嚴重,周邊應該都受災了,常頞正在詢問情況。」
果然,常頞在人群之中,正在與那些難民交談。
難民不知說了甚麼,咕咚一聲跪在地上,緊緊抱著常頞的腿,似乎是在磕頭,緊跟著更多的難民跪下來,不停的磕頭。
「怎麼回事?」胡亥追問。
常頞面色凝重,道:「這附近有幾個村落,都是山民野民,昨日洪水涌過來,大家都遭了災,他們是來求助的,想要請我們發兵賑災。」
「甚麼!?」卿大夫們震驚:「發兵賑災?」
「我們可是大秦的官員啊!」
「就是,他們是夜郎的野民,就算要賑災,也是夜郎發兵才是,與我們何干?」
常頞道:「這些難民說,洪水造成了山崩,前面的大山坍塌,本就艱險的小路已經被堵死,夜郎的兵馬根本過不來,更不要提賑災了。」
眼下的情況是,山路被堵死,夜郎的兵馬過不來,而扶蘇的兵馬正好就在附近,因此夜郎的野民才朝他們求救,想要秦廷的兵馬幫助他們渡過難關。
「這算是甚麼事兒?」
「正是啊,他們可是夜郎的野民!」
「夜郎的國女剛剛還坑害了我們的長公子,都沒給個交代,如今卻叫我們救援他們的子民?」
「甚么子民?分明是野民!他們連子民都稱不上!」
野人與國人是有區別的,野民住在城區之外,散落在各地,這樣的野民是不受法律保護的,無論活著還是死了,不如一頭牲口值錢。
「要我說,不要理會他們,指不定是夜郎用一幫子卑賤的野民,想要引咱們上鉤了!」
「大夫怎可如此說話,那可都是活生生的性命啊!」
「陛下志在宇內,眼下夜郎水患,正是我大秦彰顯大國風範之際,怎可不救?」
兩面各執一詞,互相爭論,誰也不跟罷休後退,夜郎的難民們則是跪在地上,不停的哭嚎求救,一時間整個營地仿佛變成了菜市場。
扶蘇臉色陰沉到了極點,救援夜郎的野民,本不是自己的分內之事,但若不是這些野民昨日里前來通風報信,今日遭難的又何止是野民?恐怕連帶著整個營地,都會被洪水吞沒。
扶蘇雙手攥拳,沙啞的道:「傳令下去,在旁邊開闊之地單獨立起營帳,派遣醫士,救助夜郎難民。」
「是,長公子!」
扶蘇一下令,似有不服之人,但都不敢言語了,虎賁軍立刻忙碌起來,在附近挑選了一塊地皮,紮下營帳,讓這些難民落腳,醫士源源不斷的趕赴營地,為難民們醫治。
扶蘇看著忙碌的將士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亥兒,你說予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婦人之仁,興許……會出現甚麼亂子。」
胡亥笑道:「哥哥,仁心可不分男女,若不是那些難民通知,咱們的營地也會被淹沒,如今他們有難,咱們自當應該伸出援手。再者說了,即使是不相干的人,哥哥你這般善心,見其生不忍見其死,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呢?」
胡亥肯定的道:「哥哥的做法是對的,我永遠支持哥哥。」
扶蘇聽到他這般說,鬆了一口氣。
營地剛剛搭建好,便聽到一陣陣的大喊聲,更多的難民涌了過來,不只是洪水,還有泥石流和塌方,許多受傷的難民被抬入營地,醫士們幾乎忙不過來。
路鹿跑過來通傳道:「長公子,小公子!派遣過去的醫士根本忙不過來,還要再派一些人過去。」
扶蘇點頭道:「予知曉了,你去傳令,儘量調派人手。」
路鹿幾乎腳不沾地,立刻調頭便跑,大步去傳令。
胡亥道:「哥哥,咱們也去幫忙罷。」
扶蘇帶著胡亥來到接濟難民的營地,一進去便聞到了劇烈的血腥氣,潮濕的氣息讓血腥氣更加濃烈,不斷的擴散在空氣之中。
「快!讓一讓,打開大門!」
士兵們大喊著,抬著幾個受傷的難民衝進來,營帳里已經沒有空位,只能放在營地的空場上。
「快!快來人幫忙!」
扶蘇眼看士兵們都在忙碌,對胡亥道:「亥兒,哥哥去幫忙,你稍微等一會子。」
扶蘇大步跑過去,幫著士兵們抬起擔架。
「這邊需要止血!來人啊!」
醫士們朝著聲音急忙趕過去,胡亥回頭一看,幾個難民身上一片血紅,混合著泥漿,顯然是被山崩砸的。
胡亥腦袋裡「嗡——」的一聲,似乎是因著鮮血的緣故,有些眩暈。
「愣著做甚麼!」一個醫士杵了胡亥兩下,他顯然不識得胡亥,道:「別發呆!快!按住他的傷口,不要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