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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坐在寢殿之中,他剛剛忙碌完築壇的各種事宜,才坐下來飲口水,便聽得匆忙的大喊聲。
「長公子——長公子!」
是章平。
章平嘭的一聲沖入殿中,呼呼喘著粗氣,道:「不好了!長公子,你快去、快去救救幼公子罷!」
「亥兒?」扶蘇猛地長身而起,道:「發生了何事?」
章平來不及多說,拽住扶蘇便跑,道:「快!晚了便來不及了!」
二人一路快跑,從扶蘇下榻的大殿跑到幼公子下榻的殿前,剛一進入院落,便聽到哈哈的笑聲。
「幼公子,偏了偏了,再往左一點。」
「不對不對,是往右面一點!」
「高一點,再高一點。」
「對對,就是這個角度,幼公子這一射下去,保證正中靶心!」
大殿的空場上,幾個諂媚的寺人簇擁著假公子,挑撿著假公子喜歡的言辭,正幫忙校準。
胡亥被綁著手腳,戴著枷鎖,面色透露著不正常的殷紅,嘴唇卻泛著虛弱的慘白,無力的綁在箭靶上。
假公子已經瞄準完畢,張著弓,立刻便要放箭。
「住手!」
便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扶蘇斷喝一聲,大步走入空場。
「哥……哥?」胡亥虛弱無比,努力抬起頭來,日頭暴曬,晶瑩剔透的汗水滾入眼目,迷住了他的眼睛,讓扶蘇的身影變得縹緲而不真實……
「哥哥!」假公子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扶蘇會突然出現,他看了一眼跟在扶蘇身邊的章邯與章平,瞬間便明白了,定是章氏兄弟前去通風報信,這才把扶蘇給引來了。
假公子狠狠瞪了一眼章邯與章平,轉頭扎進扶蘇懷中撒嬌:「哥哥,你不是在忙碌封禪大典之事,怎麼有空過來了?」
扶蘇對假公子道:「剛巧忙過,便來看看亥兒。」
他說著,看了一眼胡亥,道:「亥兒,這是……?」
假公子一臉無辜的道:「哦是了,獄卒要給囚犯換牢房,也不知怎麼的,那些個獄卒突然有急事,亥兒也是好心,幫獄卒們看一會兒人犯。」
說罷,還眨巴著大眼睛,嘟著嘴巴道:「哥哥,你不會怪亥兒多事兒罷?」
「嘔——」胡亥雖然虛弱,卻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似乎是被假公子給噁心壞了。
假公子瞪著胡亥,對扶蘇撒嬌道:「哥哥,亥兒方才無聊,閒著也是悶得慌,便想拿這假物練練箭法,哥哥你看,亥兒想把假物頭上的甘枳射下來,哥哥你說可好呀?」
章平呵斥道:「好甚麼好?你分明是想殺人滅口!」
「放肆!」
假公子還未開口,扶蘇已然斥責道:「章平,不要以為你助予平定叛亂有功,便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目無尊卑,還不退下?」
章平梗著脖子,萬分不服氣,氣得胸膛都要炸裂了,章邯拉住他的手,對他微微搖頭,硬生生把他扯了回去。
假公子一聽,扶蘇為了自己,呵斥了章平,當即撒嬌道:「哥哥,亥兒想頑射箭嘛!」
扶蘇收斂了怒容,微微一笑,對假公子道:「好好,亥兒想要習射,便習射。」
他說著,從背後擁住假公子,手把手的搭住長弓,溫柔的道:「哥哥教你。」
扶蘇拉開長弓,在炙熱的日頭之下,眼神冷酷,唇角下壓,微微眯起眼目,他甚至不需要可以瞄準。
錚——!!
弓箭破功而出,直衝胡亥面門而去。
啪!
是穿透甚麼的聲響,周邊諂媚的寺人嚇得尖叫起來,定眼一看,扶蘇射出的長箭準確無誤的穿透了胡亥頭頂的甘枳。
甘枳被穿心而過,一聲悶響掉在地上。
假公子咯咯笑起來:「啊呀!中了!中了!哥哥好厲害呀!」
扶蘇放開假公子,將長弓隨手扔在一面,向著五花大綁的胡亥走過去,他站定在胡亥的面前,疏離的雙目與胡亥對視,冷漠的從頭到尾掃視了胡亥一遍,隨即自然的錯開目光,微微彎腰,將地上的甘枳撿起來,一句話未說,轉身走了回去。
「哥哥!」假公子迎上去,撲在扶蘇懷裡,撒嬌道:「再射嘛!好頑!哥哥,再射嘛!亥兒還要習射!亥兒還要習射!」
扶蘇寵溺的一笑,將假公子被風吹亂的鬢髮輕輕別在耳後,一把將人抱起來,走回席上坐下,讓假公子坐在自己的膝頭,道:「亥兒,你身子虛弱,今日日頭雖好,風卻大了些,小心出汗著涼,身子反是吃不消。」
他說著,將長箭「嗤!」的一聲拔下,親自剝開甘枳的外皮,將剝好的甘枳遞給假公子,道:「亥兒食些枳果,這不是你平日裡最喜歡的果子麼。」
假公子瞥斜了一眼胡亥,雖今日沒能殺死胡亥,但鳩占鵲巢的得意足以令假公子志得意滿,故意道:「哥哥,甘枳的湯汁粘手,亥兒不想沾手,亥兒想讓哥哥喂!」
「亥兒你啊,」扶蘇似乎是有些許的無奈,卻還是道:「好,哥哥餵你。」
說罷,將甘枳掰成小瓣兒,體貼的遞到假公子嘴邊。
假公子將甘枳銜入口中,走到胡亥面前,耀武揚威的道:「哥哥餵給亥兒的枳果,便是甘甜呢,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