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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溫柔……
韓談渾渾噩噩的想,自從母國亡國之後,便再也沒有人對自己這般溫柔了。
不……
合該說,無論韓國有沒有亡國,都從未有人待自己這般溫柔過。
韓談努力睜開雙眼,耳畔聽到嘩啦嘩啦的聲響,有人站在韓談的榻邊,微微彎腰,雙手浸在清水之中,正在盥洗布巾。
是他……?
韓談仔細去分辨對方,喃喃的道:「章邯?」
盥洗布巾之人果然是章邯,他聽到動靜,回頭微笑道:「你醒了?」
「是你?」韓談的心竅有些發抖,在自己昏睡之時,那個溫柔細膩的人,就是章邯?
當年在稷下學宮之時,也是如此,在旁人都嘲笑謾罵韓談的時候,只有章邯站出來維護了韓談……
「誒?」有人打起帳帘子走進營帳,是章平,他看到韓談醒了,朗聲道:「公子!韓談醒了!」
緊跟著是踏踏踏的腳步聲,胡亥和扶蘇走入營帳。
胡亥笑道:「談談,你可醒了,我險些以為把你給氣死了,那我罪過可就大了。」
韓談沒好氣的瞪著胡亥,道:「我的親隨如何了?」
「放心,」胡亥道:「他們還餓不死呢。」
胡亥讓寺人將膳食放在旁邊,道:「吃不吃隨你,餓不餓嘛……就要看你的那幫親信,體魄如何了。」
韓談被胡亥威脅,牙關咯咯作響,卻沒有法子,只好抓起一隻鍋盔,泄憤似的往口中塞去。
「這就對了。」胡亥點點頭:「以後不要頑那些小道道兒了,餓也餓不死,還要折磨自己的身子骨兒,何必呢?」
韓談狠狠咬著鍋盔,好像咬的並非是鍋盔,而是胡亥的骨頭一般。
「咳——」韓談三日未曾進食,一下子塞了許多吃食,還是如此乾澀的鍋盔,難免嗆到,一瞬間白皙的臉面嗆得通紅,眼圈通紅,痛苦的咳嗽著。
「小心點。」章平趕緊端了一隻耳杯來,道:「慢慢食,別嗆著了。」
啪!!
韓談毫不領情,一把拍開章平的手,將耳杯打翻,呵斥道:「少在這裡惺惺作態!」
「嘶……」耳杯打翻,裡面的熱水潑灑出來,正好灑在章平手背上。
章平手背瞬間通紅,只是他沒有去管自己的燙傷,眼神平靜的凝視著韓談,沙啞的道:「你覺得我假惺惺?」
「不然呢?」韓談冷笑:「章小君子還能真的關心與我麼?」
「好!好!」章平咬住後槽牙,只說了兩個字,扭頭大步走出營帳,「豁朗!!」狠狠一掀帳帘子,力道之大,險些將帳帘子直接拽下來。
韓談淡淡的看著章平離開的背影,沒有任何表示,繼續抓起鍋盔往嘴裡塞去。
胡亥搖搖頭,長嘆一口氣,道:「談談,這就是不識好人心了,我們這一群人中,最關心的便是章平哥哥。」
「哼!」韓談冷笑一聲,似乎不相信。
胡亥又道:「你被我氣暈之後,是章平哥哥一直照顧你。」
「甚麼?」韓談一愣,往嘴裡塞鍋盔的動作都頓住了,麻木的眼神中閃過一抹驚訝。
胡亥道:「你不相信?章平哥哥在這裡照顧了你一晚上,方才還去膳房親自看著膳食。」
韓談呆呆的抬起頭來,照顧自己的是章平?夢中那溫柔的手掌,令人安心的體溫,並不是章邯,而是……
章平?
章邯一直都沒有說話,此時他慢慢走過來,道:「韓公子,有些事情,我答允了平兒不告訴旁人,不過這件事情與你有關,今日我還是不得不說。」
韓談抬起頭來,看著章邯。
章邯道:「當年在稷下學宮,將你穿女服之事宣揚出去之人,的確不是平兒。他聽說了此事之後,還特意去找了那幾個到處嚼舌根子的紈絝學子,替你教訓他們。」
韓談怔愣著,眼神波動,似乎不太相信。
章邯又道:「你們當年或許有許多誤會,平兒這個人素來又是個直腸子,說話沒有把門,其實他的心腸並不壞,平兒是我弟親,我實在不忍心看他被你誤會,韓公子,希望你知曉。」
韓談徹底正愣住,喃喃的自言自語:「不是他……?是他……」
不是他,當年那個帶頭嘲笑韓談的人,並不是章平;而是他,那個在夢中仔細照料韓談的人,竟然就是章平。
韓談心中一時百味俱全,說不出來的刺痛。
【後悔的韓談】
【混亂的韓談】
【不知所措的韓談】
胡亥拍了拍韓談的肩膀,感嘆的道:「修羅場吶!」
第二日一大早,臨時紮營的部隊本打算啟程,追趕前面的扈行大部隊。
不過臨走之時,出現了一些「意外」。
「長公子,」章平走入幕府大帳,道:「外面來了一行隊伍,說是聽說了陛下泰山封禪的豐功偉績,所以特意來投誠的。」
扶蘇蹙了蹙眉:「六國舊民?」
章平點點頭,道:「是韓人舊民。」
嬴政封禪的目的,便是招攬六國舊民,讓這些子民徹底臣服於自己,如今有人來降,絕對是好事,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