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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有此事?」嬴政輕飄飄的質問。
咕咚!
王綰狠狠磕頭道:「陛下!陛下明鑑,並……並無此事。」
胡亥道:「陛下不信,大可以問問常行人。」
常頞跪下來,平靜的道:「回稟陛下,下臣不敢欺瞞,但正如小公子所言。」
王綰連聲道:「陛下!陛下這是誤會,老臣……老臣只是想要鍛鍊鍛鍊小公子。」
嬴政一笑,道:「是麼?鍛鍊?王相,你不好好坐鎮中樞,到這裡來鍛鍊甚麼?朕若是沒有記錯,朕將使團的事情,全權交給扶蘇來處置,怎麼,你是覺得朕的決議不對,還是覺得朕的長子處置不好?」
「不不不!」王綰連聲道:「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只是……」
胡亥笑眯眯的道:「君父,丞相只是每日來政事堂遛個彎兒,然後指使大家把所有的公務全都交給兒臣來處理,罷、了!」
「老臣沒……」沒有。
王綰下意識想要反駁,胡亥指著自己堆積如山的案幾,道:「君父,兒臣不敢扯謊,您看看,這都是官員們堆積而來的文書,司農的、司理的、司行的,就連膳房的菜牌子,都要兒臣去謄抄二十……不,二百遍吶!」
官員們的臉色一瞬的蠟黃,一個個搖搖欲墜。
嬴政走過去,隨手拿起一本文書,啪扔在地上,隨後又拿起一本文數,啪扔在地上。
啪!!
第三次拿起一本書,直接扔在王綰身上,幽幽的道:「你們是否覺得,朕即皇帝位以來,太過和善了?」
嬴政成為秦王以來,南征北戰,成為皇帝以來,最主要的當務之急便是安撫六國遺民,因此最近的手段溫和了不少,以至於很多人滋潤起來,便忘了當年的嬴政,是個甚麼模樣。
「老臣不敢!」王綰和官員們跪了一地,頻頻磕頭。
胡亥「嗚——」的一聲,說風就是雨的還哽咽了起來,擦著本就沒有的眼淚,道:「君父,兒臣處理一些公務,本也沒甚麼,但兒臣心裡頭十足委屈,並非替自己委屈,而是替陛下覺得不值得。兒臣分明是必陛下親自放在政事堂來的,但有些人,不將兒臣放在眼中,不就是不將陛下放在眼中麼?兒臣想到這裡,心竅難過,眼睛便泛酸的厲害,是替陛下覺得難過。」
官員們震驚,怎麼是陛下把小公子放在政事堂?他們不知情啊!
王綰心頭狂跳不止,到了眼下這種地步,他也不是個初入朝堂的青瓜蛋子了,總算是明白了,這怕是胡亥的謀算,一切都是圈套!
胡亥進入政事堂之後,便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旁人將自己的工作交給他,他也不反抗,把自己的案幾摞的高高的,大家還嘲笑胡亥沒骨頭,不敢反抗,其實胡亥就是想要做出挨欺負的樣子。
如今胡亥案几上的文書,便是鐵證,旁人根本抵賴不掉。
嬴政也不是無意間遛彎過來的,是有目的而來,明顯是在配合胡亥。
王綰想的沒錯,嬴政的確是在配合胡亥的,那日在燕飲大殿,胡亥與嬴政說悄悄話,請了一個恩典,這個恩典便是讓嬴政來一趟政事堂,給自己撐腰。
一旦嬴政出面,整個朝廷都會知曉,嬴政寵愛新認的義子,為了新義子而打壓了王綰,這是一個風向標,從此之後,朝廷之中便有了新人牽制王綰。
王綰眼眸轉動,知曉自己不能辯解,乾脆磕頭道:「老臣知罪!老臣知罪!還請陛下責罰,老臣只是一時糊塗,但老臣忠心耿耿,對陛下忠心耿耿,對大秦忠心耿耿,還請陛下明鑑啊!」
嬴政幽幽的道:「朕知曉你的忠心,但多餘之事,便不要做了。」
他說著,擺擺手,道:「丞相私德有損,責令閉門思過,帶下去。」
這責罰不輕不重,也沒說思過多久,王綰心頭亂顫,道:「謝陛下,老臣領罰!」
其他官員跪在地上,一個也不敢開口,瑟瑟發抖的以頭搶地,眼睜睜看著王綰被帶了下去。
王綰離開政事堂,身後有跫音傳來,回頭一看,竟是胡亥。
胡亥笑道:「丞相,慢走啊,回家好好歇息。」
王綰咬牙切齒的道:「你以為自己能得意到幾時?朝堂的得寵失寵,向來都似雷雨一般,來的也快,去的也快。」
胡亥道:「丞相,你還沒明白麼?」
王綰眯眼不說話。
胡亥繼續道:「陛下不是寵愛我,是借著我的手來打壓你。」
「不可能!」王綰道:「陛下是信任我的!」
胡亥道:「該說你是聰敏,還是糊塗?你以為幼公子去世,長公子建功立業,李斯的勢力受損,你便可以在朝廷中獨大麼?陛下本就是在利用新派與舊派的勢力,來調和朝廷罷了,一碗水端平而已。如今李斯的勢力不如從前,你覺得自己可以占到甚麼便宜?這碗水偏了,陛下難道不會自己調整麼?」
王綰嘴唇哆嗦了兩下,胡亥又道:「你和該慶幸,這個朝廷上有李斯與你作對,若是李斯沒了,你也便沒了用武之地。丞相,你要明白你自己只是碗裡的水,而並非端碗的人,搞清楚自己的地位才好,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