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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時恩看著蘇執聿,將嘴裡最後一口包子咽下去,然後小聲說:「我想喝水。」
江卓這時候剛要起身,就看到他們蘇總已經上前一步,拿起來床頭柜上的杯子,遞了過去。
那是一開始江卓早就幫忙接好的溫開水。
方時恩接過水杯,仰頭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然後又把杯子遞給了蘇執聿,又去觀察對方臉色。
片刻後,方時恩濕潤了一些恢復了血色的嘴唇微抿,他望著蘇執聿,先是有點小心翼翼地道謝說:「謝謝你救我,幫我付醫藥費。」
蘇執聿漫不經心地回:「不客氣。」
「你先在這裡好好休息,我已經讓江助理幫你找了護工,在醫院裡再住個十來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好好休息。」
他說罷,便像是轉身要走。
方時恩看他這樣,猛地伸手就要去拽他,這一下動作太大,他像是扯動了傷口,疼得臉色刷白。
蘇執聿聽他呼痛,忍不住蹙眉,他止住腳步:「都這樣了,你還不安分。」
方時恩看他停下,立馬伸出來兩條胳膊,去抱他的腰,是個蹬鼻子上臉更不安分的架勢。
「我沒地方去,我出院……我出院後,能不能先在你那裡住一陣,等過了一陣我保證走,我絕不糾纏你,我保證。」
方時恩揚著一張惶恐不安的臉看他,語氣里滿是哀求。
「求你了,你行行好……可憐可憐我。」
蘇執聿看著方時恩,知曉對方是很不值得可憐的人,會有今天悽慘的樣子,大部分原因是自己一手造成。
但是很不合時宜地,蘇執聿想到自己那塊被他偷拿的表,估計那個時候方時恩就已經被催債的盯上了,走投無路的方時恩才又做出來這樣下作的事。
但是那塊表最後被蘇執聿從方時恩這裡要回來後,摔到了垃圾桶里去了。
蘇執聿不會做類似,如果他沒有把手錶從方時恩這裡要回來,他拿去抵債會不會這次就能保下來這條腿,這種假設,也不從認為自己討要回來自己的東西有什麼不應該的地方。
可是蘇執聿看到方時恩到此刻,還在用充滿期盼的,祈求的目光看著他,好像把他所有聯繫方式拉黑,不留任何情面拒絕,從未對他給予過任何溫柔關懷的蘇執聿是他的救世主一樣。
很可能是由於方時恩求了太多遍,蘇執聿即使善心有限,於是在此刻也勉為其難地,願意稍微可憐他,沒有立馬拒絕。
「為什麼?」
蘇執聿問。
方時恩這時候還沒鬆手,他的側臉貼在蘇執聿腰上,自下而上地望著他,像是只在母貓跟前走丟了,胡亂攀附在人類腳邊的貓崽子。
方時恩這時候抿緊了嘴唇,而後壓低了聲音,語氣里充滿恐懼膽寒又神神秘秘,他說:「我惹到了黑社會。」
三月份的天氣,即使春天已經來臨,到了夜晚,吹來的風裡還是帶著冰冷的涼意。
蘇執聿在車裡把車窗打下來一半,指縫裡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煙。
「我也是剛回國,可不是故意不找你,等我忙完公司選址的事,有機會就去你那裡找你聚聚。」顧辛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蘇執聿問:「怎麼突然回來了」
「總給別人打工受夠了唄,我跟幾個同事一起回來的,準備創業。」顧辛的心情聽起來不錯,是個要開啟人生新征程躍躍欲試的姿態,他語氣分不清是真心還是試探地問:「怎麼樣,你感不感興趣,要不要來加入我們。」
感興趣?
蘇執聿其實一直以來對他的所學的專業也好,工作也好,都說不上是特別感興趣。
儘管他在這些方面多年來都盡力拿出來一個優異的成績,但是這對他來說都是應該的,於是也從來沒有獲得過太大的成就感又或者別的什麼。
他付出努力,得到回報,這不是理所應當嗎,又不是憑空得來,有什麼值得稀奇?
又是「要不要來加入我們」。
蘇執聿從幼時到少年學生時期,就很多次地聽到過那些在記憶里已經面容模糊不清的人對自己說出這句話。
這些人手裡拿著風箏,遊戲機,桌牌遊戲盒……
在蘇執聿的窗外,蘇執聿的周末,蘇執聿的長假,很多次地,熱情地詢問:「你要不要來加入我們?」
每當這個時候,蘇執聿都會義正詞嚴地拒絕,他會說:「不,我要學習。」
循規蹈矩地,按照陳碧婉嚴格要求的條條框框成長到如今,好像全身上下都蓋上了「優秀人類」的章的蘇執聿,好像從來沒有做出過什麼過分離經叛道,跳脫的,大膽的事。
短暫地走神兒的蘇執聿沒對顧辛做回答,只是沉默很久,才用很輕鬆的語調問了一下:「怎麼,你要來挖我過去嗎?」
顧辛這時候接著又說:「我們這種小公司,可不敢勞蘇總費心勞神,不過你要是你有時間的話,到時候可以來我公司看看,有閒錢沒處使的話可以來做我們公司的大股東嘛。」
蘇執聿這時候點評道:「你可真能折騰,你在國外年薪都拿到那個數了,現在又拐回來從頭開始。」
顧辛這時候也笑:「不是錢多錢少的事。」
就在這時,蘇執聿右側緊閉的玻璃車窗外走過來了一個人影,彎下腰來,敲了敲車玻璃。
車窗降下來,蘇執聿看到是江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