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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詩悅堅信自己這輩子只愛自己,對於她和王慧的孩子並沒有執念。
她意識逐漸變得模糊,身體的疼痛也在消失。
只是真是奇怪,可以面不改色把自己,把弟弟,甚至未成形的孩子當作生意來談的蛇蠍女人程詩悅,為什麼會在這樣的關頭,以付出生命的代價來躲避一隻大雨里逃竄而出的小貓呢。
蘇執聿回憶起與方時恩那次的爭吵,上一次他這樣失態的時刻,可以追溯到他的中學一年級。那是他跌出來年級前三,被陳碧婉懲罰。
那記憶實在是太過久遠,具體的情況他都記不太真切,唯有那時身體感受到的屈辱和憤怒,一直令他印象深刻。
在這段時期里,蘇執聿停掉他在方時恩那裡的副卡,去查詢消費記錄時,看到他在一家酒吧里以非常高頻率地進行了多次的大額交易。
結合孫知賢的話,方時恩應該就是在這家經營場所里進行的賭博。
蘇執聿的時間很寶貴,與方時恩不過是單純的交易,沒有道理還要把他給予對方的金錢去向調查個一清二楚。
這導致,蘇執聿到現在才知道自己身邊還睡了一個賭徒。
再想到方時恩這個人,蘇執聿心情就會肉眼可見地變得糟糕。
這個品行惡劣的樣子貨,簡直就像是他曾經邀請自己品嘗的那一隻不應該出現在他的世界裡的劣質冰激凌一樣,一口下去嘗著是甜的,其實是由廉價香精和色素堆砌而成,再多吃幾口便是要膩到令人不適,影響身體健康。
蘇執聿再次將方時恩所有的聯繫方式拉黑刪除,確保自己不會再被這樣的人騷擾,將其徹底驅逐出自己的世界。
一聲鳴笛後,前面幾輛車接連急剎。
坐在車後排的蘇執聿身子也因慣性,往前傾了一瞬。
「怎麼了?」蘇執聿蹙眉,問一向開車穩妥的江卓。
江卓回答說:「前面好像出了車禍。」
警車與救護車在這個時候,已經紛紛趕來。
前方車流有序疏通時,蘇執聿的車駛過,就在這時,蘇執聿漫不經心地一瞥,看到了一輛熟悉的黃色蘭博基尼——那是程詩悅的車。
「等等……」蘇執聿突然出聲。
五分鐘後,從車上下來,走上前去的蘇執聿,看到被救護人員抬出來渾身都是血,孩子都當場流出的程詩悅。
只是一眼,蘇執聿瞳孔驟然緊縮,旋即面色發白,他快步走到一棵樹下,嘔吐了出來。
從程詩悅身體裡流出來的大量鮮血,從車裡蔓延到地面,而又被雨水沖刷,導致那血跡順著那綠化帶一路流淌。
蘇執聿感覺自己鼻腔里都是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他嘔吐了一會兒,江卓這時候已經停好了車,盡職盡責地過來給他打傘,並且給他遞過來一瓶水。
蘇執聿掏出來手機,手指發涼,找到黑名單,尋找到方時恩的號碼,撥了過去。
天空中烏雲籠罩住整個雲淮市上空,大雨驟然降落,噼里啪啦以異常兇猛的勢頭砸向地面。
藍海酒吧地下室里,方時恩面前的自動麻將機將麻將收回桌腹。
轟隆隆,麻將散落重組的聲響與天邊悶雷的聲響重合。
麻將室內人聲鼎沸。
方時恩滿面紅光,他今日從落座就已經連贏數把,幸運終於眷顧他。
重組好的牌出現在桌面上,方時恩剛打了兩張,口袋裡的手機就開始嗡嗡作響起來。
方時恩的所有注意力卻都被眼前的牌所吸引,他眼睛看著桌面上的牌都開始發直。
在這樣連贏的時候,最是忌諱被人打斷,方時恩手伸進口袋,看也不看就把手機掛斷。
方時恩另一手,去摸向摞好的麻將牌。
下一刻,方時恩將牌猛然一推,極度激動地大喊一聲:「天胡十三麼!」
方時恩在這一天,摸到他麻將生涯以來最好的一副牌。
第20章
這一夜暴雨如注,方時恩站在瀾海酒吧門前,腳上的小皮鞋被雨水滲濕,他臉上因為今夜在麻將桌上不菲的戰績綻放的笑容還未完全地消散,在看到手機上許多個未接來電和訊息所傳達的內容後,他嘴角的弧度僵硬在那裡,他眨了一下眼,似乎一瞬間失去辨認字體的能力。
手機從手心滑落,掉在地上,很快被雨水淹沒。
接下來的記憶都非常的混亂。
方時恩全然不知自己是怎麼把手機撿起來的,他人都沒站穩就衝到路上去攔車。
可是這個雨夜的車竟然這樣難打,方時恩攔了一次又一次,可是許久都不見一個空車。
方時恩是最後一個來到醫院的,他來的時候,周薇雪和張琪她們都已經在急救室那裡候著了。
方時恩站在那裡,狼狽非常,渾身上下都在滴水,把醫院的地板上弄得濕漉漉一片。
手術室的門打開,方時恩挪動腳步,看到醫生出來搖了搖頭,聽到不知是她們其中的誰發出了一聲哭聲。
然後緊跟著,是許顏衝到了方時恩面前。
「啪」一聲,是幾人里一貫寡言少語的許顏情緒失控地揚起手來,用力抽了方時恩一個耳光。
方時恩像是被一巴掌抽斷了脊樑,踉蹌著往後退了好幾步,腿軟地跌坐到了地上,一雙在麻將桌上亢奮到浮現紅血色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空茫地望著面前慌亂,充滿崩潰失控情緒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