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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吃飯還是先去墓園?」
方時恩說:「沒胃口,還是先去墓園吧。」
蘇執聿看方時恩的神情,沒有辦法判斷出來他是真的沒胃口,還是單純的思姐心切,想要先去看望程詩悅。
人都已經到了這裡,蘇執聿不想和他爭執吃飯和去墓園這兩件事的先後問題,點開方時恩早提前發自己的定位,跟隨導航駛入墓園。
下午兩點鐘,年三十這天天氣陰冷,雲淮市氣候比燕塘市乾燥許多,吹起風來乾冷,蘇執聿站在墓園台階上,看到方時恩走到第二排的第六座墓碑那裡,蹲下來了,將自己的書包脫掉。
「姐姐,我來看你了……」
「你有沒有想過我?」
方時恩掏出來紙巾,擦了擦程詩悅在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即使是黑白的也依然能夠看出來生前是多麼光彩動人。
方時恩盯著那張照片,像是很想扯出來一個笑,但是嘴角剛一動眼眶就是一熱。
方時恩想起被程詩悅接到溫納莊園的時候,那個時候他看到這樣大這樣氣派的房子,穿著程詩悅帶他新買的名牌衣服,像是剛學會飛的鳥雀一樣,快活地張著手臂從樓上跑到樓下,大呼小叫說這也太幸福啦。
溫納莊園裡樓上經常響起程詩悅和姐妹搓麻將的聲音,方時恩從趴在門口聽到接手程詩悅的位置替她打沒用很久。
可是愚鈍的方時恩好像只在這一件事上略有天賦,其餘程詩悅教給他的事情,他用很久也沒有學會。
方時恩想起他剛認識蘇執聿的時候,因為不被理會,受挫後傷心地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摟著程詩悅的腰叫姐姐。
程詩悅那時候講的話在方時恩記憶里已經模糊了,但是她的模樣,和方時恩講話的語氣,很耐心的,很溫柔的,柔聲細語的模樣,還依然被方時恩記得很清楚。
這個世界上太多人對方時恩展露惡意,好像糟糕的方時恩只能被訓斥,被辱罵,被羞辱和懲罰,只有程詩悅,無論方時恩做什麼樣的事,即使做不好,程詩悅也不會罵他,只會用很無奈的語氣說,「時恩,你總是這樣。」
方時恩在程詩悅這裡完不成,做不好,不夠優秀,是不會被懲罰的,程詩悅從來不會因為這些事而放棄他。
「過年了,我特意給姐姐帶來許多好吃的。」
「還有,這是我自己做的烤麵包,姐姐你嘗嘗吧。」
蘇執聿遠遠望見方時恩從書包里拿出來一件件東西做貢品,最後看到他手裡拿著那個包裝好的小熊麵包。
從墓園走出來後,方時恩臉上並沒有淚,但是蘇執聿看到他明顯變紅的鼻頭,還有失魂落魄的臉,車駛出二里地,也沒拿出來手機玩,或者跟蘇執聿講想要吃什麼。
大年三十,街上還在營業的店少之又少,更何況這個時間已經是下午三點半。
車最後停靠在一家看起來還算潔淨的餐館,蘇執聿找到車位將車停好,帶著方時恩進到餐館裡。
蘇執聿在菜單上勾畫了幾道菜又將菜單交給方時恩,方時恩這時候終於收拾好心情,情緒劇烈起伏後,又坐那樣長久的車,心頭事了,終於後知後覺胃裡空蕩。
方時恩添了一道紅燒小排和芹炒蝦仁。
「主食呢?」
方時恩想了想說:「麵條吧。」
菜上來速度很快,方時恩用筷子夾菜,吃到一半,察覺到蘇執聿幾乎沒怎麼吃,其實從早上出門,一路上都沒怎麼和自己說話的蘇執聿就明顯心情不好,但是方時恩如果真的能在哄蘇執聿開心這件事能夠做好,也不至於吃這樣多苦頭,才學會看蘇執聿臉色,不惹到對方已經算是表現良好。
「怎麼了,你不喜歡吃嗎?」
蘇執聿不在乎餐館服務員還在旁邊走過,用沒有什麼起伏的聲音評價說:「菜的味道一般。」
方時恩這時候抬眼看到蘇執聿碗裡的米飯幾乎沒怎麼動,於是又問:「米也不好吃嗎?」
「米飯很硬。」
方時恩這時候很大氣地將自己的麵條推了過去和蘇執聿交換主食:「那你吃我的麵條吧,我的麵條很軟。」
沒想到蘇執聿接過碗來,吃了一口面又說:「麵條細軟塌。」
飯吃到最後,仿佛每一道菜都不合他的心意一般。
餐桌上剩了好多菜,方時恩看到蘇執聿去買單時,偷偷喊服務員來打包。
事情辦完,蘇執聿像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雲淮市多待,跟方時恩說:「沒有別的事情我們就回去了。」
即使現在馬不停蹄往家裡趕,等到燕塘市也應該是深夜了。
方時恩沒有異議。
來的時候在路上補過覺,這時候吃飽飯後恢復了精力,趴在車窗上看雲淮市熟悉的城市建築。
車行駛三十分鐘後,方時恩看到一棟樓上巨大的logo,一陣恍惚。
方時恩轉頭看到一直看不出情緒,沉默著開車的蘇執聿。
方時恩是那種情緒寫到臉上的人,很容易就大哭大叫,發泄完後那些不好的不愉快的就會消散一些,而方時恩從沒有見到過蘇執聿這樣過,也沒有見到過蘇執聿流淚的樣子,好像生來就是無堅不摧,在任何事物上都遊刃有餘。
方時恩在年三十去看望程詩悅,已經看望了自己的親人,但是被趕出家門的蘇執聿路過家門的時候卻不敢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