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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時恩根本不知道會有這樣病,更不知道這樣的病也能夠治療。
他認為自己雖然上一次洗刷了冤屈,但是在蘇執聿心裡,自己是很可能再犯的類型,於是並沒有放棄帶自己好好看一看喜歡偷東西的病。
蘇執聿帶方時恩來到市里這家私人心理診療諮詢中心。
被前來接待的人員帶領著來到六樓,這家心理診療中心裝修得不是很像常規醫院,色調整體很柔和,從電梯走出來,穿過走廊,可以看到診療室前面有幾張寬敞舒適的沙發,小茶几上還有些零食。
蘇執聿在沙發上落座,方時恩進入診療室。
差不多四十分鐘後,方時恩從診療室里出來。
蘇執聿這時候抬腳邁進診療室,和心理醫生打招呼。
「你好。」
「你好,你是……」
是一位年輕的女醫生,說話聲音不緊不慢,給人一種很溫和很舒適的感覺。
「你好,我是病人家屬。」
醫生目光落到蘇執聿年輕英俊的臉上,很快接道:「方時恩哥哥是吧。」
蘇執聿沒有否認,很快切入正題:「他情況怎麼樣?」
「時恩哥哥,你此前預約時,和我說病人曾有過幾次偷竊的史,一次發生在他幼年時期,一次是你提起過他因為被追債去偷了你的手錶,這兩種情況都屬於很極端的狀況,很可能都是處於極度不安的狀態下,因為走投無路,自我保護的選擇,如果在環境常態非常安穩的情況下,他沒有偷過東西,這就沒有辦法構成你所提及的「偷竊癖」之類的病症的依據。」
蘇執聿沉默著沒有說話,那醫生繼續道:「而且他很膽小,容易緊張,我和他第一次聊,只能簡單聊聊沒有聊太深入的話題,不過他總是習慣性的撒謊,可能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同樣的問題,我在不同時段嘗試第二次詢問時,他會給我不同的答案,哪怕是我問他最喜歡吃什麼食物,這樣最簡單的不會帶來任何後果的問題,他也會很反覆,先對我說很喜歡吃蔬菜,但是後來提到最討厭的食物,他也會說不喜歡吃蔬菜。」
蘇執聿從診療室里出來的時候,看到方時恩見到自己本來坐在沙發上的身子,突然坐直了起來,長長了的頭髮被他自己攏到了耳朵後面,露出來一張白皙小臉,眼神有點緊張地望著自己。
「醫生怎麼說?」
看到蘇執聿走過來,方時恩在沙發上有點兒不安地攥著手,他看著蘇執聿,憂心忡忡地問:「她說我以後還會偷別人東西嗎?」
蘇執聿看著方時恩這樣坐立不安的神情,神情很微妙的變化一瞬,他停頓幾秒,回答說:「不會。」
這樣無知可笑的方時恩應該會被蘇執聿嘲笑,但是蘇執聿沒能笑出來。
他發現方時恩這人有點迷信權威,可能因為自身文化水平不高,對於高智商高知識有文化有社會地位的人會盲目信服崇拜。
可能因此,那次被蘇執聿判定偷了遊戲機時,會相信蘇執聿的判斷超過事件本身經歷者的自己。
這這家醫院裡,看能也是在進門後看到那位女醫生排列一排放在書架上的榮譽證書和高校學位證書,而再一次相信,只靠一場半個多小時的談話,就可以將他的偷竊惡習根治。
「真的?!」
蘇執聿看到他焦急又期待的眼神,眼睫眨動一瞬,點了點頭說:「真的,以後書包里多了別的人的東西,都是別人悄悄給你的。」
蘇執聿聽到方時恩仿佛如蒙大赦,輕輕吐出來一小口氣,小聲念叨了一句「太好了。」
又看到方時恩繃緊坐直的身體緩緩放鬆下來,後背也靠在了沙發上。
「那我們為什麼還不走?」方時恩問。
「等醫生拿一點藥,你那一款安眠藥副作用太大,我們換一下。」
聽完蘇執聿的話,方時恩安靜下來,繼續等著護士把藥開好拿過來。
蘇執聿這時候看到方時恩坐在沙發上併攏的膝蓋,雙手也交握在一起,放在腿上,很像是蘇執聿從前參加參觀油畫展時,在油畫上看到過的淑女坐姿。
蘇執聿忍不住多看了他的並在一起的腿兩眼,最後還是沒有忍住伸手將手放在方時恩的膝蓋上。
方時恩感覺到蘇執聿的手心溫熱的觸感,他並不想讓蘇執聿在醫院裡撫摸自己的腿,但是好像因為感謝他請假帶自己來看病的份上,只是又嘆了一口氣,沒有阻止他。
蘇執聿的手微微用力,幫他分開了一些,感覺到方時恩的坐姿被自己調整好了,才收回手來。
為了方便,以後每周來心理諮詢室看診的時間調到了周末。
即使是傲慢自負自認有能力有手段的蘇執聿,對待方時恩這樣只體現在心裡沒有體現在身體上的病症也十分的束手無策。
這並不是蘇執聿在方時恩這裡做的不夠好,又或者是他本人不夠優秀沒法成為合格伴侶,只是因為蘇執聿本職工作不是醫生。
在方時恩休學的這段時間裡,他經常會看著方時恩走神兒,不理解方時恩的病,也不理解方時恩的消瘦。
到這個時候為止,蘇執聿還是覺得方時恩現在的生活比之前在雲淮市好了太多,但是要細細說來,有什麼變化呢,方時恩出賣身體還在繼續出賣,只是沒能夠再去麻將場裡玩牌。
蘇執聿剛成年時和蘇執舒去過港島的一家地下賭場,看到從前在生意場上見到過的老富商人都快已經病入膏肓,往賭桌前一坐又重新變得神采奕奕,容光煥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