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爹常說這事。”練雅君伸手撫過自己覆著面紗的臉頰,淡聲道:“他死前除了惦著沒人能照顧我,還掛心著沒能為你釀出好酒。”
“讓他老人家掛心了。”天城隸滿吐出一口長嘆,“對了,你不是說你學會了練老的工法?”
“是呀!只是沒人信我。”練雅君蹙眉應聲。
否則的話,練家酒坊根本用不著關門,她還是能繼承爹的遺志,守住練家酒坊的。
“你若還想回去開練家酒坊,我可以找法子幫你。”天城隸滿正色道:“就算是多謝練老過去的照顧,以蒼龍堡的威名,要讓練家酒坊重開不是難事。”
“咦?”練雅君微睜麗眸,訝道:“真的嗎?”
“對,你可以考慮看看。”天城隸滿悠哉地點頭,“這麼一來,你不必在百鳥啼賣藝,畢竟這裡不是適合姑娘家工作的地方,況且你留在這裡,萬一讓哪個色慾薰心的男人看上了,難保鴇母不會暗中賣了你,我想這並不是練老樂見的事。”
他沒有善良到想幫每個人,但人總有私心,而他喜歡練老這位友人,因此自然會愛屋及烏。
“你果然就像爹說的,有點人來瘋,有些不正經,但其實真的認識你,就會覺得你是正人君子。”眨了眨眼,像是訝於天城隸滿的考慮一般,練雅君點點頭,露出了讚許的眼神。
天城隸滿微挑右眉,沒想到練老是這麼看待自己的。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嗎?他刻意隱藏的心事,怎麼好似都被練老看穿了似的?
不過這還真是教他感到困窘了,既然練雅君知道了他的性情究竟為何,那他在面對練雅君時,到底該用什麼態度……
“那麼,你的決定?”淺咳一聲,天城隸滿轉移了話題。
“能重開酒坊自是好事,不過你用不著擔心有男人會覬覦我的美色之類的問題。”搖搖頭,練雅君比比自己的右頰,應道:“因為我臉上有傷疤,男人見了只會覺得丑。”
“傷疤?”天城隸滿這才明白,難怪她刻意覆上面紗,原來不是為了隱藏外貌免得惹來麻煩,而是為了掩飾傷痕。
“從前幫著爹搬酒罈時,被打破的酒罈劃傷臉而留下很明顯的疤痕,爹曾為此自責一陣子,但後來瞧我根本不以為意,也就漸漸放寬心了,但從此爹便相當保護我,他認為要照顧酒坊太辛苦,不想我跟著受累,總說要找個好人家把我嫁出去享清福,至於酒坊,他老人家可以心滿意足地照顧一輩子沒問題。”
嬌音吐露,說的淨是前塵舊事,還帶點淡淡哀傷,可練雅君的聲調卻又是無比精神,讓人無法將她與這些舊痛聯想在一起。
“練老真是豁達的人。”天城隸滿不由得跟著扯動唇角,露出微笑。
“嗯!他是樂觀的好爹爹,所以杜晴風這仇,我一定要報。”練雅君使勁地點了點頭。
“報仇當然沒問題,我相信再過不久就能將他緝拿到案,若再添上你爹這仇,我想他是在劫難逃,所以你用不著考慮他的事了,先想想怎麼安頓你自己吧!”憑衛涼謙的身手,還怕逮不著杜晴風那賊人?
依他看來,練雅君該多注意她自個兒的安危才是。
雖說她在百鳥啼賣身是不得已,她似乎也沒遇上什麼麻煩,鴇母看來好像也是同情她,所以沒多刁難,但既然剛巧讓他遇上了這情況,他就不會對練老的女兒棄之不管。
“嗯……雖然你好意想助我重開酒坊,我也很希望能這麼做,把我爹的工法傳承下去,可我爹的遺願並非如此,所以我還是不開了。”練雅君想了又想,雖覺可惜,但其實她跟著釀酒也是興趣使然,倘若要獨自經營酒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是她想自減威風,但她沒什麼算帳管錢的本事,倒是爹比她還精明,可如果要把酒坊交給外人經營,她只負責釀酒,又讓她有些不安心。
“我是挺喜歡釀酒的,不過開酒坊就累人了,我可以理解爹的用心,所以我原本是打算報仇後,就找個幽靜地方隱居。”
她說得乾脆例落,仿佛人生對她來說毫無需要眷戀之處,倒是讓天城隸滿聽得差點讓入口的茶水給嗆著。
“咳……等等,雅君姑娘,你……”拍了拍胸口順過氣,天城隸滿忍不住蹙眉,往她平靜又無辜的眼瞧去。
“叫我雅君就好啦!姑娘長姑娘短的聽起來很彆扭,至於你嘛!既然你年歲都不小了,還是我爹的故友,那我就喊你一聲天城叔叔……”
“你給我等一下!”天城隸滿哭笑不得地出聲喊停,“我雖然比外表看來年長些,但也沒這麼老!”
她是把他當成四、五十歲的老頭了嗎?居然想叫他叔叔?
“可是你都老大不小了,還裝年輕,要人叫你少俠,這樣很奇怪耶!人要懂得面對現實……”練雅君露出帶點不贊同的眸光往天城隸滿打量。
“重點不是這個!”天城隸滿苦笑著搖頭。
果然是練老的女兒,說話一樣毒舌不提,還直率得戳人心坎里。
“喔!好吧!那到底要怎麼叫你?”練雅君聳聳肩,無所謂地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