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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什麼器具?」
「竹蓆、草蓆各一張,二升酒,五升醋,多買些木炭。對了,若是天晴,再買一把紅油傘,記住了嗎?」
劉克莊越聽越奇,道:「你要這麼多東西做什麼?」
「到時你就知道了。」
「明日就開棺,可你還沒問過巫易雙親呢?」劉克莊道,「萬一他雙親不答應怎麼辦?」
「巫易是閩北蒲城人,他父母也當在閩北蒲城,即便快馬往返,也需數日。聖上旨意,要我在上元節前查明岳祠案,等不了這數日了。先開棺驗骨,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劉克莊點了點頭。
「明早我走一趟楊家,去找楊菱小姐,把該問的都問一遍,然後你我在齋舍碰面,一起去淨慈報恩寺後山。」宋慈又道,「對了,我這裡有一幅題詞,你明早拿去太學各處查問,看看有沒有人識得這上面的字跡。」說著取出不久前從岳祠獲得的那方題有《賀新郎》詞的手帕,交到劉克莊的手中。
劉克莊接過手帕,見上面的題詞歪歪扭扭,不禁皺眉道:「這字好生難看。」隨即又拍了拍胸脯,「放心吧,這些事交給我就行。我把同齋們都叫上,散布消息也好,打聽字跡也好,一定辦得妥妥噹噹。」忽然間,他原本有些神采飛揚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了下來。
「你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到我們那些同齋,氣不打一處來。」
宋慈詢問究竟。
劉克莊嘆了口氣,道:「自打知道你會驗屍,從小就與死屍打交道,這兩天太學裡就傳出各種風言風語,說我們習是齋是陰晦之地,只要進過習是齋就會倒大霉,還有不少說你的話,更是難聽至極。這些人懂個屁,就只知道胡說八道。外人飛短流長也就罷了,連我們習是齋的同齋,都跟著說三道四。我得找個空,好好訓他們一頓才行。」
宋慈卻淡淡一笑:「我當是什麼事。旁人說道,由他們說去。」
「我就是氣不過。」劉克莊道,「你宋慈哪點不比他們強,他們憑什麼說長道短?」
宋慈不願多提此事,拍拍劉克莊的肩膀,道:「早些歇息吧,明天還有的忙呢。」
第四章 紅傘驗屍
正月初一,天有薄霧。
一大早,宋慈和劉克莊雙雙走出了提刑司大獄。劉克莊按照約定去散布提刑官開棺驗骨的消息,去查問手帕上的題詞字跡,宋慈則在提刑司西側的役房裡找到了許義。許義聽宋慈說想請他一起去楊家查案,高興得當場蹦了起來。許義的年紀只比宋慈稍大一些,剛入提刑司當差一個月,成天就盼著能親手查案緝兇,辦幾件大案,可平日裡都是被其他差役使喚,干各種粗活雜活,昨晚能在太學跟著宋慈查案,他高興不已,今早宋慈又來請他一起外出查案,他當真喜出望外,片刻間便換好差服,收拾妥當,並按宋慈的吩咐備好了三份檢屍格目。
宋慈帶著許義出提刑司後,一路走街過巷,往裡仁坊而去。雖是清晨,但今日是元日,千門萬戶早就爆竹連連,沿街院落歡聲笑語不斷。宋慈一路行去,聽著這些只在太平之世才會有的歡聲笑語,心中甚安。
楊家宅邸坐落於里仁坊北面,紅牆綠瓦,高門大院。楊岐山雖然無官無職,但仗著兄長是太尉,妹妹是皇后,在臨安城內有權有勢,便是一些在朝的高官,有時也不得不放低身段找他攀附關係。宋慈和許義來到楊宅時,沿途的歡聲笑語再無所聞,眼前高門緊閉,宅中一片死寂。楊茁昨晚失蹤,一夜沒找到人,今年這個元日,楊家上下自然無心慶祝。
許義上前叩門,宋慈則轉頭看向街邊。就在楊宅大門的右側,街邊停著一輛馬車,那馬車裝飾極為華貴,車夫和僕役也都衣著光鮮,一看便是來自顯貴之家。此時車夫正坐在車頭打盹,僕役也都在馬車周圍休息,由此可見,馬車主人並不在車中,想必是進入了眼前的楊家。
就在宋慈打量馬車之時,楊宅大門開了一條縫,一個門丁出現在門內。那門丁見許義一身差役打扮,張口就問:「找到小公子了?」
許義道:「還沒找到。」
「那你來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找人!」門丁語氣冷漠。
「我們是來查案的。」許義介紹身邊的宋慈,「這位是提刑司的宋大人。」
門丁朝宋慈瞧了一眼。他雖是個下人,但平日裡常有大小官員登門拜訪,因此臨安城內的達官顯貴他大都認識,一見宋慈是個不認識的年輕人,穿著還如此普通,顯然不是什麼高官顯爵。「什麼宋大人?」他語氣中透著不屑。
「宋大人是浙西路提刑幹辦,專程前來查案。」
「既然是幹辦,那進門的規矩,應該懂吧。」門丁從門內伸出一隻手來,攤開在許義面前——這是明目張胆地要好處。因為與皇后、太尉的關係,平時登門拜訪楊岐山的官員不在少數,那些有權有勢的大官,門丁自然客客氣氣不敢阻攔,至於那些小官小吏,門丁則會換一副臉色,不給些好處,便把人堵在門外,不給通傳。
許義皺眉道:「什麼進門的規矩?」
門丁「咦」了一聲,道:「你裝什麼傻,充什麼愣呢?」
許義並不是裝傻充愣,他剛當差不久,沒與這些高門大戶打過交道,不知道所謂的規矩,道:「進個門還要什麼規矩?你家小公子昨夜在紀家橋失蹤,宋大人是專程來查此案的。」宋慈沒有對他說此行的真正目的,只說了是來查案,他還以為宋慈是來查昨夜楊茁失蹤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