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頁
「你似乎很懂針灸?」
「先生教過小人靈樞九針的分別,他為病人針灸時,小人常在一旁伺候,看得多了,自然懂一些。」
「醫館裡的幾位大夫,還有遠志和當歸,都懂針灸嗎?」
「幾位大夫自然是懂的,遠志和當歸嘛,倒也懂一些。」
「除了劉鵲,醫館中誰最擅於針灸?」
「那當然是大大夫了。大大夫精於針灸,二大夫精於用藥,醫館裡人人都知道。」
「幾位大夫針灸時,用的是同一套銀針嗎?」
「幾位大夫各有一套銀針,給病人針灸時,都是各用各的。」
「這幾套銀針放在何處?」
「都放在藥房裡。幾位大夫要用時,我們做藥童的便去取來,用過之後,再清洗乾淨放回原處。」
「這幾套銀針之中,有沒有與那枚缺失掉的毫針同等大小的銀針?」宋慈道,「若有,還請你取來看看。」
黃楊皮點頭應了,去了一趟藥房,很快取來了一裹針囊,道:「這是先生的針囊。缺失的那枚毫針,先生後來補齊了,新針與舊針的長廣是一樣的,請大人過目。」說罷打開針囊,拈起其中一枚毫針,交給了宋慈。
宋慈接過來看了,那是一枚長一寸六分的毫針,廣不及半分,針尖果然如蚊虻之喙般銳利。他取出那截在紫草頸骨中發現的針尖,與手中毫針的針尖一對比,果然是同等大小。他微微點頭,將那截針尖收好,又將毫針插回針囊之中,道:「這套銀針關係重大,暫且由我保管,結案之後歸還。」他不管黃楊皮同意與否,說完便將針囊揣入了自己懷中,隨即問道:「紫草可有親人?」
黃楊皮有些輕蔑地笑道:「紫草以前是個無家可歸的乞丐,一個街頭要飯的,哪裡會有親人?」
「高、羌、白三位大夫,平日裡與紫草關係怎樣?」宋慈又問。
「紫草過去服侍老太丞,老太丞看診時,她便在旁幫手,那時白大夫也隨老太丞一起看診,常見她與白大夫待在一起。她與大大夫和二大夫之間,倒是沒什麼來往。」
「所以除了遠志和當歸,在這劉太丞家中,就數白大夫與紫草關係最好?」
黃楊皮點頭應道:「那是。」
「劉鵲遇害那晚,白大夫來書房見劉鵲時,你是在大堂里分揀藥材,對吧?」
「是的。」
「白大夫走後不久,你是不是也曾離開過?」宋慈直視著黃楊皮。
黃楊皮面露驚訝,道:「大人怎麼知道?」
宋慈不答,問道:「你為何離開?」
「小人鬧肚子,去了茅房。」
「真是鬧肚子?」
「那還能有假?當時白大夫剛走,小人肚子便嘩嘩啦啦,一個勁地亂響,趕著去茅房,一出醫館後門,沒多遠便追上了白大夫。白大夫得知小人鬧肚子,還說什麼揀木鱉子一個、母丁香一錢,加少許麝香,研成細面,做成膏藥往肚臍上貼一夜,便可緩解症狀。小人趕去茅房,哪知碰上石管家在裡面,他好半天才出來,害得小人險些……」黃楊皮說著撓頭一笑,「險些沒憋住,拉在了褲襠里。」
「你之前對喬大人說,你鬧肚子症狀緩解,是在後半夜睡下之後?」宋慈道。
「是的。」
「這麼說,你是用了白大夫所說的法子?」
「小人是伺候先生的藥童,白大夫是老太丞的弟子,一向與先生不對付,小人怎麼會用他說的法子?萬一他不安好心,想捉弄小人,小人按他的法子用藥,豈不是害了自己?小人可沒那麼傻。」
宋慈不由得想起,劉鵲死的那晚,遠志和當歸也鬧肚子,二人的症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稍有好轉,當時他和喬行簡上門查案,二人仍是臉色發白,看起來虛脫無力。同樣是鬧肚子,黃楊皮卻好得這麼快,第二天看起來精神很好,面對他和喬行簡的查問,可以說是口齒伶俐,對答如流,幾乎看不出有鬧過肚子的樣子。他看了黃楊皮幾眼,沒再問鬧肚子的事,道:「那晚書房裡的燈火滅掉時,你是親眼看見的嗎?」
「小人是親眼看見的。」
「當時燈火是一下子滅的,還是慢慢暗下去的?」
黃楊皮回想著道:「小人記得是慢慢暗下去的。」
宋慈點了點頭,沒再繼續發問,道:「你可以離開了。」
查問來得突然,結束得也很突然。黃楊皮行禮道:「那小人便告退了。」說完退出了書房。
黃楊皮離開後,宋慈走到書案旁的面盆架前,摸了摸面盆架上那幾道細微的刮痕。他將劉克莊叫到身邊,在其耳邊囑咐了幾句。
劉克莊神色有些茫然,似乎沒明白宋慈的用意,但嘴上立刻答應下來:「放心吧,我記住了。」
宋慈拍了拍劉克莊的肩膀,走出書房門外,只見高良姜、遠志和當歸都等在大堂里,剛剛離開書房的黃楊皮也在這裡。
「宋大人,還沒查到兇手嗎?」高良姜迎上來道,「我看害死師父的,八成是那羌獨活,你可要好好地查查他啊。」他昨天向宋慈透露了羌獨活鑽研毒藥一事,還親自從羌獨活的屋子裡搜出了一大箱毒藥,本以為宋慈會將羌獨活當作嫌兇抓回衙門細審,哪知宋慈昨天直接便走了,令他既不解又不爽。
宋慈沒提羌獨活的事,道:「聽說高大夫很擅長針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