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薛一貫笑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枉我算卦一場,替公子消了災,解了厄。」
劉克莊沒想到薛一貫這麼不要臉,居然把這說成是算卦的功勞,正打算懟他幾句,薛一貫忽然笑容一收,皺眉道:「可我觀公子印堂發黑,周身黑氣繚繞,你命中這場災劫,恐怕還沒躲過去啊。」
「我耳朵都快聽出繭了,你就不能換一套說辭?」
「公子若是不信,就容我再為你算上一卦。」薛一貫臉上露出關切之色,倒像是真的在替劉克莊擔心,拿起卦盤上的三枚銅錢遞了過來。
劉克莊冷冷一笑,道:「算就算。不過這回我不扔銅錢,我測字。」
算命攤一分為二,左邊是沙盤,右邊是卦盤。薛一貫將三枚銅錢放下,拿起一根竹籤,道:「那就請公子寫上一字。」
劉克莊有意刁難,拿過竹籤,隨手一畫,道:「就這個『一』字,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解。」
薛一貫盯著沙盤上這一畫,皺起眉頭,沉吟許久,未發一言。
「怎麼?」劉克莊道,「解不出來了?」
薛一貫搖頭道:「我已測完此字,只是……只是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倒是講啊。」
「我講了,公子可別生氣。」
「那要看你講什麼。」
薛一貫面露為難之色,拿起竹籤,在「一」字之上寫了一個「牛」字,道:「這個『一』字,乃是生字的末筆。」接著在「一」字之下寫了「夕」字和「匕」字,「又恰是『死』字的起筆。依字面來解,公子寫的這個『一』字,乃是生之尾、死之頭也。公子周身黑氣未散,還隱隱有所加重,這災劫應該還是應驗在公子親近的女人身上,只怕這次……這次是有性命之憂……」
劉克莊越聽越怒,猛地一拍算命攤,沙盤裡的沙子都跳了起來。
「公子休怒,公子休怒!我照字解意,該怎麼解,便怎麼解,不敢有半點欺瞞啊!」
劉克莊正要發作,忽然肩膀被人一拍,回頭見是宋慈。
宋慈朝不遠處的蘇堤岸邊一指,快步走了過去。
劉克莊看向宋慈所指之處,那裡坐著一個老翁,身旁放有釣竿。那老翁手中拿著一個荷包,荷包滴著水,上面繡有金絲鴛鴦的圖案。
看見鴛鴦荷包,劉克莊一下子站起身來。他再熟悉不過了,那是蟲娘和夏無羈的定情之物,只是看不到另一面上繡著誰的姓氏。他也不追究薛一貫測字算卦的事了,忙奔過去,比宋慈還先趕到那老翁處。他一把從那老翁手中抓過鴛鴦荷包,翻轉過來,只見荷包的背面繡著一個「夏」字。
「這荷包怎麼會在你這裡?」
那老翁被突然衝出來的劉克莊嚇了一跳,道:「這是小老兒釣上來的。」
「釣上來的?」劉克莊詫異地看著手中荷包,荷包濕漉漉的,還在滴水。
「是啊,小老兒還當釣著了大魚,費了好大氣力拉上來,卻是個荷包,嘿!」
「費了好大氣力?」宋慈眉頭一皺。
「可不是!」那老翁攤開手,只見掌心紅了一大片,足見拉竿時所用力氣之大。
宋慈從劉克莊手中拿過荷包,掂量了一下,又打開看了一眼,裡面什麼也沒有。這荷包不重,倘若是被丟棄在水中,讓那老翁釣鉤鉤住,應該很容易就能拉上來,除非荷包原本系在什麼重物上。想到這裡,他道:「敢問老丈,這荷包是從哪個位置釣上來的?」
那老翁朝左前方的湖面一指,離岸約一丈遠。
宋慈將劉克莊叫到一旁,耳語了幾句。
劉克莊臉上現出驚色,道:「不……不會吧?」
「找人打撈一下便知。」
劉克莊連連搖頭:「不會的,肯定不會的……昨晚蟲娘明明被夏公子送回去了,怎麼可能……我這就去熙春樓,蟲娘肯定在那裡……」話未說完,已沿蘇堤飛奔而去。
宋慈立在原地,出示提刑幹辦腰牌給那老翁看了,問那老翁可識得熟知水性之人。那老翁說自己就住在附近,家中有一子,名叫梁三喜,正當壯年,常到西湖中游泳,水性極好。宋慈許以報酬,請那老翁叫梁三喜來打撈釣起荷包的水域。
時下天寒地凍,湖水雖未結冰,卻也冰冷刺骨,下水打撈風險不小。梁老翁猶豫了一下,還是回家把梁三喜叫了來。
梁三喜聽宋慈說明情況後,當即應允,道:「大人那天開棺驗骨時,小人也去現場看了。能幫上大人的忙,小人甘願之極。」活動了一下身子,脫去棉衣,不顧湖水冰冷,下到水中,游到釣起荷包之處,深吸一口氣,一頭扎入了水下。
過往路人紛紛被吸引過來,圍觀之人越聚越多。
不多時水面破開,梁三喜浮出水面,沖岸邊道:「大人,水下是有具屍體,綁在一塊石頭上。」
宋慈不禁眉頭一凝,道:「能撈上來嗎?」
梁三喜點了一下頭,又一次潛入水下。過了好一陣子,等他再次浮出水面時,一具屍體已被拖了上來。他將屍體拖至岸邊,弄上了岸。圍觀人群一片譁然,「死人了」的消息頓時傳開。梁三喜凍得嘴唇發紫,渾身打戰,梁老翁趕緊心疼地給他裹上棉衣。
恰在這時,劉克莊趕回來了。
劉克莊以最快的速度趕去熙春樓,得知前夜蟲娘被宋慈抓走後便再也沒回熙春樓,熙春樓的人還以為蟲娘被關在提刑司了。劉克莊忐忑萬分地趕回蘇堤,遠遠聽見「死人了」的議論聲,慌忙撲進人群,正看見屍體被打撈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