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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竊賊奔上紀家橋,橋上行人紛紛避讓,可迎面而來的一頂轎子卻避讓不了。那竊賊與轎夫相撞,雙雙失了重心,摔倒在地。轎夫一倒下,轎子立刻傾斜砸地,晃了幾晃,還好穩了下來,沒有翻倒。轎中響起了孩童的哭聲,一女聲道:「傷著了嗎?」孩童哭說沒有。女聲道:「既沒傷著,男兒漢,哭什麼哭?」倒有責備之意。孩童的哭聲很快止住了。「出了什麼事?」伴隨這聲問話,轎簾掀起一角,一個面戴黑紗的女子走下轎來。
此時辛鐵柱已趁那竊賊摔倒之機追上,一把揪住那竊賊的胳膊,喝道:「走,見官去!」那竊賊的胳膊幾乎要被折斷,連連叫痛,另一隻手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刺向辛鐵柱。辛鐵柱躲開這一刺,飛起一腳,又將那竊賊踹翻在地。
那竊賊吃痛,知道有武器也不是辛鐵柱的對手。他摔倒之處,就在轎門旁邊,見那女子在身邊下轎,情急之下翻身而起,抓住那女子,沖辛鐵柱叫道:「站住!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就……」拿匕首指住那女子的脖子,手不停地發抖,匕首也跟著亂顫。
辛鐵柱不敢輕舉妄動,嘴裡喝道:「放下匕首,休傷無辜!」
附近遊街賞燈之人紛紛被吸引過來,圍在紀家橋兩頭,有數百人之多,見那竊賊手拿匕首,竟無一人敢出頭。
那竊賊挾持著女子,一步步後退,叫圍觀之人讓開,想瞅准機會奪路而逃。
忽然那竊賊一聲痛叫,原來那女子被挾持著後退時,猛地抬腳向後一跺,正跺在那竊賊的腳尖上。那竊賊痛叫分神之際,那女子不僅沒趁機逃開,反而反手就是一耳光,扇得那竊賊有些發蒙。趁此時機,辛鐵柱撲上去奪下匕首,將那竊賊雙手反擰,壓在地上。
圍觀眾人吁了口氣,紛紛鼓掌叫好。
辛鐵柱對那女子道:「姑娘沒事吧?」
那女子先是轎子砸地,又遭人挾持,再出手反抗,雖然黑紗遮面看不到神色,但從頭到尾目光如常,竟沒半點受驚。她沒理會辛鐵柱,轉身扶起那摔倒的轎夫。
那轎夫受寵若驚,道:「小人不礙事。小姐快請回轎,這就走,這就走。」說著招呼另一個轎夫,要繼續抬轎子。那轎夫嘴上雖這麼說,臉上卻有痛色,挪動腳步也很吃力,顯然膝蓋磕得不輕。那女子道:「你坐下歇會兒。」接著吩咐另一個轎夫,回去找人來抬轎子,然後道:「茁兒,下來吧。」這句話是沖轎子裡說的,顯然是在叫先前哭過的那個孩童。
然而轎中並沒有傳出應答之聲。
「又不聽話了。」那女子走到轎前,掀起帘布,霎時間一呆。
先前接連遭遇各種變故,那女子的目光一直波瀾不驚,此時卻徹底呆住了,只因轎廂中空空蕩蕩,並不見人,只有一些散落的糕點。
「茁兒?茁兒!」那女子以為茁兒偷偷下了轎,急忙向四周張望呼喚,卻不見茁兒身影,也不聞茁兒答應。轎夫吃驚不已,忍著膝蓋疼痛,一邊尋找,一邊叫道:「小公子!小公子!」那女子詢問周圍人群,有沒有看見孩童下轎,有沒有看見孩童去了哪裡,然而當時眾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竊賊身上,根本沒人留意轎子,不清楚是否有孩童下過轎。
辛鐵柱將那竊賊綁在橋柱子上,幫那女子尋找失蹤的孩童,圍觀眾人也紛紛幫忙尋找,然而找遍了附近一帶,始終不見那孩童的身影。
那女子便是楊岐山的女兒楊菱,失蹤的孩童則是楊岐山的獨子楊茁。
消息很快傳至楊家,楊岐山大驚失色,帶上所有家丁、婢子趕來紀家橋尋人,又派人通知府衙和提刑司,派出大批差役幫忙尋找。然而集眾人之力,找來找去,不僅紀家橋附近,連更遠的街巷都找過了,始終找不到人。楊茁只是一個三歲孩童,就算一時貪玩,偷偷溜下轎子躲藏起來,也不可能藏在太過隱秘的地方,更不可能藏這麼久也不現身,哪怕不小心走丟了,也不可能走得太遠,可是遍尋不得,便有人猜測是不是被歹人擄走了。眾人又四處查問有沒有看見攜帶孩童的人,仍是一無所獲。楊岐山心急如焚,急了就開始胡思亂想,竟懷疑起了辛鐵柱,說辛鐵柱是故意攔截轎子,夥同賊人擄走了楊茁。不巧的是,辛鐵柱抓住的那個竊賊,原本被拴在橋柱子上,可辛鐵柱幫著尋找楊茁,無暇顧及,不知那竊賊何時竟弄斷了繩子,早已逃之夭夭。辛鐵柱找不到那竊賊,又想找那個被偷錢袋的看客,以證明自己是真的抓賊,不是在串通賊人演戲,可是那看客也早已不知去向。
這麼一來,辛鐵柱當真是有口難辯。差役要抓辛鐵柱回衙門問話,一旦去了衙門,一頓牢獄之災自然難免。辛鐵柱本就愁苦煩悶,此番好心抓賊卻被人冤枉,心中更是有氣,又知道一旦入獄,便會丟盡父親的臉,再加上酒勁在身,說什麼也不肯去衙門。差役們惡語相向,動手抓人,辛鐵柱盛怒之下出手反抗,打傷了幾個差役。眾差役見他反抗,更加認定他就是兇犯,追著他不放,這才有了後來他逃進太學最終被捕的事。
辛鐵柱講述完,宋慈還未說話,一旁的劉克莊道:「這麼大點事就要尋死覓活,你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
辛鐵柱瞪眼瞧著劉克莊。
劉克莊不以為意,正要再說幾句風涼話,宋慈卻道:「你少說幾句。」又問辛鐵柱:「你被抓後,是誰審問的你?」